林夏的睫毛颤了颤。
檀香味最先漫进鼻腔,比古宅里陈腐的霉味清冽许多,混着竹叶被晨露打湿的青草气。
她手指无意识抠进掌心,触觉反馈的不是青砖地的硌人,而是松软的泥土——带着新翻土腥气的泥土。
"这是..."她缓缓首起腰,视野里漫开一片葱郁的绿。
竹林。
不是现代古宅外那片被开发成景区、用木栅栏圈起来的观赏性竹林,而是野生的、密得能遮住天光的老竹。
竹节上爬满青苔,竹梢在风里簌簌作响,偶尔有鸟雀扑棱着翅膀掠过,带落几点晨露,滴在她肩头,凉得她打了个寒颤。
记忆突然涌上来。
前世的林夏八岁那年,父亲带她去后山挖冬笋,也是这样的竹林。
当时她蹲在竹根旁扒土,父亲站在五步外敲竹听声,说"竹影偏西三寸,底下准有好货"。
后来她挖到半块碎玉,父亲却变了脸色,说那是"不该现世的东西"。
"难道..."她喉头发紧,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像玻璃被利器划穿的声响,刺得她耳膜生疼。
林夏踉跄着往声音来处跑,竹枝抽得她脸颊生疼也顾不上。
绕过一丛老竹,眼前的景象让她脚步顿在原地——
青瓦白墙的院落,门前挂着褪色的"守墓"木牌。
那是她前世的家。
朱漆大门半敞着,门槛上溅着暗红的血珠,在晨雾里泛着黑。
她听见母亲的声音了,带着哭腔喊"阿夏快躲";听见父亲的怒吼混着刀兵相撞的脆响;听见弟弟的抽噎被人用鞋底碾碎在青石板上。
林夏的手死死攥住门框,指节泛白。
她想冲进去,想推开那些举着枪的人,可她的手穿过了门栓——像穿过一团雾气。
"这是...记忆?"她嗓音发颤,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正厅里,穿黑制服的人踹翻了供桌。
她前世的母亲被按在地上,银簪早不知去向,头发散乱着遮住半张脸,却还在喊:"族谱在梁上!
烧了它!"父亲握着那把青铜钥匙,后背被划开一道血口,仍在往楼梯上爬。
两个男人追上去,枪托砸在他后脑的闷响,让林夏胃里一阵翻涌。
"阿夏呢?"母亲突然挣扎得更凶,"你们答应过不碰孩子——"
"少废话。"带头的男人抽出手枪,枪口抵住她太阳穴。
林夏听见自己前世的尖叫了。
那个八岁的小女孩从供桌下爬出来,扑向母亲,却被人一脚踹飞,撞在廊柱上。
她看见自己额角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看见母亲在枪响前最后看她的眼神——不是恐惧,是决绝。
"烧了族谱...烧了..."
枪声。
林夏瘫坐在地,指甲深深陷进泥土里。
眼泪砸在地上,混着记忆里的血,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红雾。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听见前世弟弟最后的呜咽被枪声截断,听见父亲从楼梯上摔下来时钥匙落地的脆响。
"为什么..."她哑着嗓子呢喃,"为什么他们要赶尽杀绝?"
背后突然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
林夏猛地回头,看见阿杰站在竹林边缘。
他穿着和现代一样的黑色冲锋衣,却沾着星点血迹——不是他的,是从记忆里溅过来的。
他手背上的银纹泛着微光,像被什么力量激活了,眉峰紧拧着,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痛楚。
"你也进来了?"她站起来,脚步虚浮,"这是...前世的记忆?"
阿杰没说话,只是走过来,伸手碰了碰她的肩。
这次没有穿透,是真实的触感。
他的手掌带着温度,按在她颤抖的肩胛骨上,说:"我爷爷的笔记里写过,记忆容器能具现死者最痛苦的记忆。
我们现在...在别人的记忆里。"
"别人的?"林夏抬头看他,"可这是我的家。"
"不。"阿杰的拇指轻轻抹过她后颈,那里的银鳞还在发亮,"是我们的。"
他指向正厅梁上。
林夏顺着看过去,褪色的族谱旁,隐约能看见半枚六芒星刻痕——和阿杰手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爷爷说,守墓人和锁墓人世代纠缠。"阿杰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惊碎了这团记忆,"你们守着秘密,我们锁着秘密。
可有人等不及了,他们要在秘密腐烂前...把钥匙抢到手。"
林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他手背上的银纹烫得惊人,像要烧穿皮肤。"钥匙是我父亲的,银鳞是我母亲的,那你呢?"她盯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记忆里的火光,"你爷爷的笔记里,有没有写过怎么打破轮回?"
阿杰还没来得及回答,竹林突然发出刺耳的呻吟。
林夏感觉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胃,天旋地转间,记忆里的血雾开始扭曲。
青瓦白墙像被揉皱的纸,竹枝变成黑色的线,阿杰的脸在她眼前忽远忽近,最后定格成他喊"林夏"时颤抖的唇形。
黑暗涌上来前,她听见自己说:"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再睁眼时,鼻尖又萦绕起古宅的霉味。
后脑勺撞在青砖地上的钝痛先传过来,林夏下意识去摸,掌心沾了点湿黏的东西——是血。
她转头,看见阿杰半跪在她身侧,额角也挂着血珠,正用颤抖的手去探她的颈脉。
"醒了?"他声音发哑,像是刚喊过很久,"刚才你突然就倒了,水晶球...碎了。"
林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祠堂中央的水晶球裂成了蛛网,碎片上还沾着淡金色的光,像凝固的晨雾。
监控屏全部黑屏,只有最中间那个还在闪烁,画面里是他们刚才躺倒的位置,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
"我们...在记忆里多久?"她撑起身子,后颈的银鳞突然灼痛,像被什么东西烙了一下。
阿杰没回答。
他盯着她后颈,喉结动了动,说:"银鳞...变成六芒星了。"
林夏摸向颈后,指尖触到的不再是鳞片,而是凸起的纹路——和阿杰手背上的,一模一样的六芒星。
古宅的穿堂风突然灌进来,吹得水晶碎片哗啦作响。
林夏打了个寒颤,看见阿杰背后的阴影里,有个模糊的人影闪过。
等她再看,那里只有一面蒙灰的镜子,映出她和阿杰交叠的影子,后颈的六芒星和手背上的纹路,在镜中连成完整的星图。
"林夏?"阿杰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脸色很白。"
她张了张嘴,想说刚才在记忆里看见的六芒星刻痕,想说阿杰爷爷笔记里的"锁墓人",想说那些举枪的人袖口绣着的、和现代资本集团LOGO一样的鹰徽。
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阿杰突然站起来,把她拉到身后。
他的背绷得像张弓,手摸向裤袋里的钥匙——那把沾着石屑的青铜钥匙,此刻正在他掌心发烫。
林夏贴着他后背,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
她望着地上的水晶碎片,看见里面隐约映出前世母亲的脸,正对着她笑。
那笑容里没有悲伤,只有释然,像在说:"该你了。"
穿堂风更猛了。
不知哪里的木窗"砰"地关上,惊得两人同时转头。
等再转回来时,水晶碎片上的淡金色光雾己经消散,只留下一滩暗褐色的液体——像血,又像被时间腌渍过的记忆。
林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血管里流动,热得发烫。
她摸了摸后颈的六芒星,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死亡都会解锁前世记忆——不是命运的玩笑,是有人在她身体里种了把钥匙,而现在,钥匙终于要...
"林夏!"阿杰的低喝打断她的思绪。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门。
不知何时,祠堂外的月洞门被人推开了。
月光漏进来,照在地上,映出一串湿脚印——是新踩的,带着泥,还有...
林夏蹲下去,指尖沾了点脚印里的泥。
是竹叶的碎末,混着晨露的湿土。
和她在记忆里跪在地上时,掌心沾到的泥土,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阿杰握紧她的手,温度透过掌心传来。
林夏望着他手背上的六芒星,又摸了摸自己后颈的,突然笑了。
"我们,可能比想象中更像。"她说。
脚步声停在祠堂外。
阿杰把她往阴影里再推了推,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从暗道里捡来的短刀。
林夏盯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不再害怕。
因为她终于知道,那些轮回里的死亡,那些被锁在记忆里的痛,都是为了此刻——
钥匙在她身体里,锁在阿杰血脉里,而门,就在他们面前。
月光突然被遮住了。
祠堂门口出现一道人影。
林夏看不清脸,只看见对方袖口绣着的鹰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阿杰的手指在她手心里轻轻蜷了蜷。
她回握,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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