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跟着阿杰跨进老张家门时,后颈的灼痛又泛起了细痒。
老木门轴发出吱呀轻响,老张老伴儿王婶正从灶间探出头,围裙上沾着米渍,手里还攥着把刚剥好的蒜:"可算回来了,粥在砂锅里煨着,我再去热两个芋头。"
阿杰顺手将门闩扣上,目光扫过窗台上那只蓝白搪瓷缸——野菊花的香气混着粥香飘过来,倒比外头的夜气暖上几分。
林夏脱了鞋,盘腿坐在八仙凳上,手指无意识着桌沿的裂纹。
前世的守墓人家中也有这样一张老木桌,她总爱把脸贴在凉丝丝的木纹上数年轮,那时阿娘会用沾着面粉的手拍她后背:"当心凉着,等会儿给你烤糖芋头。"
"先喝口粥。"阿杰递来一碗,碗底垫着粗布防烫,"温度刚好。"
林夏接过时,指尖触到他掌心薄茧。
三天前在溶洞里被蛇咬的伤口还没好透,他的手却稳得很,粥面连涟漪都没起。
她低头吹了吹,米香裹着桂花蜜的甜涌进鼻腔——王婶总说,甜能压惊。
"我琢磨着,光靠厨房传闲话不够。"老张蹲在火塘边拨弄炭块,火星子噼啪跳起来,映得他脸上沟壑分明,"现在那些人手机不离手,要我说,得在网上撒点虚虚实实的消息。
就说古宅底下有宝贝,或者说最近总有人看见白影子晃——"
"爸你又要胡来?"王婶端着芋头从灶间出来,嗔怪里带着点无奈,"上回说后山有野熊,闹得游客都不敢爬山,派出所还来问过。"
"这能一样么?"老张梗着脖子,"咱们这是要引蛇出洞!
那些资本的人最怕舆论,要是网友都盯着篁岭,他们搞仪式总得避着点。"他从裤兜摸出个老年机,屏幕裂了道缝,"我让村头网吧的小青年帮忙,发几个短视频,配点渗人的音效。
就说'守墓人后代要回来索命'——"
"等等。"阿杰放下碗,指节抵着下巴,"得同时放三条线索。
一条说古宅地底下埋着明代金器,一条说锁魂阵的钥匙在村东老井,再一条......"他看了林夏一眼,"就说有人看见穿蓝布衫的姑娘在祠堂转圈——像你前世的打扮。"
林夏心口一紧。
前世她确实总穿阿娘染的蓝布衫,领口绣着极小的并蒂莲。
那时她总嫌土,现在倒觉得,那蓝是浸透了晨露的,比任何绸缎都好看。"这样他们就得分兵去查,顾头不顾尾。"她捏着碗沿,指节发白,"但得注意时间,最好在明天中午发,那时候他们的人刚换班,消息传得最快。"
"成!"老张一拍大腿,火塘里的炭块被震得簌簌落,"我明早就让小青年把视频发出去,配文就写'篁岭古宅百年秘闻大起底'。"
王婶把芋头堆在林夏面前,手背蹭了蹭她发顶:"小心烫。"这动作太像前世阿娘,林夏喉头发酸,差点脱口叫"阿娘"。
她低头咬了口芋头,甜软的淀粉在舌尖化开,眼泪却先坠进碗里。
阿杰的手指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手背,温度透过粗布围裙渗进来。
她吸了吸鼻子,把碗里的粥喝得见了底。
突然,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不是老张那种拖沓的鞋跟响,是胶底鞋快速碾过碎石的"沙沙"声。
林夏的后颈瞬间绷首,像被人用细针挑了神经。
阿杰己经起身,抄起门后一根晾衣杆,另一只手虚虚护在她身侧。
老张迅速起身,伸手就去按灯绳——"咔嗒"一声,屋里陷入黑暗,只剩火塘里的炭光,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脚步声在院门前顿住,接着是两下轻叩:"张叔?是我,小刘。"
老张拉开门闩一条缝,外头月光下站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肩章还带着新蹭的泥。
他往屋里扫了眼,压低声音:"李队让我送东西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袋,封条上盖着派出所的红章,"集团内部有动静,有人反对下周的仪式。
李队说,他们财务部的人最近总往镇银行跑,可能在转移资金。"
林夏接过纸袋时,指尖触到纸张的凉。
她抽出里面的照片,是几个穿西装的男人在古宅侧门抽烟,其中一个她见过——前天在村口便利店,那男人捏着定位器问老板娘:"看见穿白裙子的姑娘没?"
"好机会。"阿杰凑过来看,呼吸扫过她耳尖,"他们内部不稳,正是找突破口的时候。"他抬眼望向老张,"叔,您和婶子盯着古宅外围,特别是运货的卡车。
我们去会会这些'反对者'。"
老张搓了搓手:"放心,我夜里去后山蹲点,他们要是敢往溶洞运东西,我能闻着汽油味就追。"
王婶突然扯了扯老张衣角,往门外努努嘴。
月光下,院角的老槐树枝叶晃动,影影绰绰像有人站着。
阿杰立刻挡在林夏身前,晾衣杆攥得指节发白。
老张抄起火钳就要冲出去,却见那影子弯下腰——是只花斑猫,叼着只死老鼠,正往柴堆里拖。
"虚惊一场。"老张拍着胸口坐下,"人老了,胆子倒小了。"
林夏把照片重新塞进纸袋,手指摸到袋底有张便签,是李队的字迹:"小心祠堂的青铜鼎,那东西最近总发烫。"她捏着便签,后颈的灼痛又开始翻涌,像有人用烧红的铁签子在皮肤下划圈——前世最后那天,阿爹也是这样捂着后颈,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青石板上,像开败的石榴花。
"该走了。"阿杰轻声说,"赶在零点前到古宅侧门,他们换岗的间隙。"
林夏点头,把牛皮纸袋塞进随身的帆布包。
王婶追出来,往她兜里塞了把烤花生:"饿了就吃,别省着。"花生还带着灶膛的余温,硌得大腿根发痒。
门外的夜比刚才更沉了,虫鸣都歇了,只有风穿过松针的哨音。
阿杰走在前头,每步都踩在她脚印的影子里。
林夏盯着他后颈,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是三天前为她挡刀留下的。
前世的守墓人和敌对家族,该是刀枪相见的,怎么就成了并肩的人?
"到了。"阿杰突然停住,林夏差点撞上去。
古宅的黑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侧门的铜环上缠着铁丝——是他们今早故意留的记号,此刻铁丝被剪断了,切口还闪着金属的光。
"有人进去过。"阿杰的声音像浸了冰,"可能是内部反对者,也可能......"
他的话被一声刺耳鸣叫截断。
一束强光突然从祠堂方向射过来,白得刺眼,照得林夏眼前发黑。
紧接着是尖锐的警报声,像无数根钢针扎进耳膜。
她本能去捂耳朵,却被阿杰一把拽进旁边的冬青丛。
荆棘划破她手背,血腥味在嘴里漫开,可她顾不上疼——警报声里混着杂乱的脚步声,至少有七八个,正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
阿杰的手按在她后颈,和前晚一样的温度,却带着冷汗的湿。
他凑在她耳边,呼吸滚烫:"往西边跑,我引开他们——"
"不行。"林夏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要走一起走。"
警报声还在炸响,祠堂的飞檐在强光里投下更大的阴影,像头终于醒过来的巨兽,正张开满是利齿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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