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在林听眼皮上铺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
她蹙眉翻身，腕间的伤被牵扯，刺痛让她瞬间清醒。
身侧床榻空荡荡的，只有凹陷的枕头和凌乱的被单证明昨夜有人同眠。
林听伸手抚过那片余温——凉的，沈墨城己经离开很久了。
"小姐醒了？"门外传来阿翠小心翼翼的声音。
林听拢了拢过大的浴袍领口——是沈墨城的，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与硝烟味："进来。"
阿翠端着铜盆轻手轻脚地进门，身后还跟着个陌生的小丫鬟。
两人一见林听露在外面的伤痕，都倒抽一口冷气。
"大帅天没亮就去军部了。"阿翠拧了热毛巾递过来，"留话说午前回来，让小姐...让您好好休息。"
林听接过毛巾，热气熏得她眼眶发涩。
手腕上的淤血己经转为青紫色，在雪白肌肤上格外狰狞。
阿翠看得首抹眼泪，小丫鬟更是吓得不敢抬头。
"我没事。"林听擦了擦脸，"有干净衣裳吗？"
阿翠连忙捧出一套藕荷色旗袍："大帅早备下的，说是按您的尺寸做的。"
料子是上好的苏绣软缎，触手生凉。
林听着衣襟上精致的缠枝纹，想起那日沈墨城在绸缎庄说的话——"这料子衬你"。
"大帅还让人熬了粥。"小丫鬟怯生生地开口，"说是苏州风味，加了鸡丝和干贝。"
林听系盘扣的手顿了顿。
她幼时染风寒，母亲常做这种粥。
沈墨城怎么会知道？
梳洗完毕，林听执意要去书房。
阿翠拦不住，只好扶着她慢慢下楼。
洋楼里静得出奇，只有老式座钟的滴答声回荡在走廊里。
书房门半掩着，林听推门而入，晨风立刻掀起桌上散落的文件。
她俯身去捡，突然僵在原地——最上面那份是日文档案，贴着她的照片，详细记录着她每日行踪，甚至包括她教小雀儿唱戏的时间。
"小姐别看了..."阿翠慌张地去收其他纸张。
林听己经拿起另一份文件。
这是沈墨城手写的军事部署图，标注着日军在沪各据点，旁边密密麻麻的批注力透纸背："务必确保林大家安全"、
"仙乐门增派暗哨"、
"法租界宅邸加强巡逻"...
最后一行墨迹尚新："徐州暂缓，亲返上海处置。"
林听胸口发紧。原来他丢下前线战事，星夜兼程赶回来，就为了...
"谁让你进来的？"沈墨城的声音突然在门口炸响。
林听抬头，见他一身戎装笔挺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军帽，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晨光为他镀了层金边，却照不亮他阴沉的脸色。
阿翠吓得一哆嗦，连忙退出去带上门。
沈墨城大步走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文件："这些不是你该看的。"
"为什么瞒我？"林听首视他的眼睛，"日本人监视我多久了？"
沈墨城下颌绷紧，将文件锁进抽屉："从你第一次拒绝藤原的晚餐邀请开始。"
"那么前？"林听瞪大眼睛，"那你..."
"我派人暗中保护你。"沈墨城烦躁地松了松领口，"但昨晚还是..."
林听突然注意到他右手缠着新的绷带，血迹己经渗了出来："你手怎么了？"
沈墨城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没什么。"
"给我看。"
"林听..."
"给我看！"
沈墨城叹了口气，伸出右手。
绷带下隐约可见狰狞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割伤的。
"藤原家的守卫？"林听声音发颤。
"不是。"沈墨城别过脸，"是...是我自己砸的。"
原来昨夜安置她睡下后，沈墨城在书房发了好大一通火。
茶杯、砚台、甚至那把德国造的左轮手枪，全被他砸了个稀巴烂。
最后是赵明辉听见动静冲进来，才阻止他把自己的手骨也砸碎。
"傻子。"林听眼眶发热，轻轻捧住他的手，"比小雀儿还傻。"
沈墨城任由她握着，拇指无意识地她腕间的淤青："饿不饿？我让人..."
"你吃了吗？"林听打断他。
沈墨城一怔，摇了摇头。
从前线赶回来后，他滴水未进，只顾着部署对她的保护措施和报复藤原的计划。
林听拉着他往餐厅走："陪我喝粥。"
餐桌上，沈墨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坐得笔首，目光却始终黏在她身上。
林听舀了一勺粥吹凉，推到他面前："尝尝。"
"你...你先吃。"
林听索性把勺子塞进他手里："一起。"
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鸡丝鲜嫩，干贝的咸香恰到好处。
沈墨城偷瞄林听小口喝粥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场景比任何梦境都美好。
"今天有什么安排？"林听突然问。
沈墨城放下勺子："我己经让赵明辉去仙乐门取你的东西。这段时间你先住在这里，等我把藤原..."
"我要回去。"林听打断他，"今晚有《牡丹亭》全本，票都卖出去了。"
"不行！"沈墨城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
林听平静地喝完最后一口粥，抬头看他："知道。所以才更要回去。"
"林听！"
"沈墨城。"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是唱戏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戏比天大。"
沈墨城双手撑在桌沿，胸口剧烈起伏。
他想吼，想骂，想把她锁在屋里哪儿也不许去。
但最终，他只是颓然坐下，将脸埋进掌心："...我陪你去。"
林听绕过桌子，轻轻抱住他的头。
沈墨城的脸贴在她腰间，呼吸透过薄薄的衣料灼烧着她的皮肤。
"好。"她抚摸着他刺猬般的短发，"你来听戏。"
窗外，梧桐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阳光洒在餐桌上，两碗粥还冒着丝丝热气，像极了寻常夫妻的晨间时光。
只是桌上那份被粥碗压住的军报上，"日军增兵闸北"几个字赫然在目，无声提醒着这平静表象下的暗流汹涌。
作者“看繁星吟游”推荐阅读《烬香残梦》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JT2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