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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传奇续龙章劫

小说: 黄皮子传说   作者:老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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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疯子传奇续:龙章劫》

第十一章 火车劫案

民国三年的春雪,下得比腊月还狠。康疯子缩在南下火车的煤堆里,怀里的铁皮盒硌得肋骨生疼,盒里的河道图浸了半截雪水,"芦苇荡"三个字晕成了模糊的蓝团。

"哐当"一声巨响,火车猛地刹车,煤块从车顶上滚下去,砸在铁轨上溅起火星。康疯子扒着车厢缝往外看,月台上的灯笼晃得厉害,十几个穿黑风衣的汉子正用枪指着车头,为首的独眼龙嘴角叼着烟,枪套上的鎏金蛇纹在雪光里泛着冷光——是天津卫"蛇帮"的人,专做火车劫案的买卖。

煤堆突然塌了半边,个戴棉帽的小伙子滚到他脚边,怀里的木箱摔开,滚出半打银元。"爷,救我!"小伙子的牙打着颤,辫子上还缠着草屑,"这些是给革命军买军火的钱......"

康疯子刚要开口,就听见车厢里传来惨叫声。独眼龙的手下正在逐节搜查,枪托砸在木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抓起块煤塞进小伙子嘴里,拖着他钻进煤堆深处——那里有个被煤块堵住的通风口,是他昨儿个勘察好的藏身地。

通风口外,蛇帮的人正在翻箱倒柜。独眼龙的公鸭嗓穿透煤块传来:"仔细搜!金爷说了,只要找到个带梅花绣袋的疯子,赏银一千两!"

康疯子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掐进煤渣里。苏九娘绣的梅花袋就在怀里,装着那颗顶破种皮的草籽,此刻正隔着布蹭他的心口,像只不安分的小耗子。他想起五台山老方丈的话:"龙章不止是密诏,是能让天下军阀红了眼的兵符。"

通风口突然被撬开,独眼龙的独眼盯着煤堆里的两个影子,枪栓"咔嗒"上了膛:"康疯子,别藏了,你怀里那半块虎符,在天津卫就亮了相。"

康疯子突然咯咯笑起来,抓起把煤渣扬出去,趁独眼龙捂脸的瞬间,拽着小伙子滚出通风口。煤堆后面竟是节装牲口的车厢,十几匹军马正不安地刨着蹄子,康疯子抄起根赶马的鞭子,鞭子梢蘸了煤堆里的煤油,在灯笼上一燎,顿时燃成条火蛇。

"抓活的!"独眼龙的吼声混着马嘶,康疯子却己跳上匹白马,把小伙子拽到身后,扬鞭往火车头冲。火蛇甩在车厢板上,引燃的煤油顺着缝隙往下淌,黑风衣们在火海里惨叫,枪声响成一片。

火车头的司机早被打晕在煤炉边,康疯子踹开驾驶室的门,抓起铁锹往炉膛里猛填煤。蒸汽压力表的指针"噌"地窜到顶,火车像条受伤的铁蛇,嘶吼着冲破雪雾,把蛇帮的人甩在身后的火光里。

白马在车厢间不安地刨蹄,小伙子突然指着康疯子的怀:"爷,您那袋里的草......"

康疯子低头,看见梅花袋的布缝里钻出点嫩绿,草籽竟在煤堆的黑土里扎了根,两片新叶顶着煤渣,颤巍巍地迎着风。

第十二章 芦苇荡秘踪

火车在长江边抛锚时,康疯子己把白马换成了艘乌篷船。撑船的老汉是王二的远房表舅,左手缺根小指,说是当年在芦苇荡里被水匪砍的。

"过了这片荡,就是革命军的地盘。"老汉的篙子插进水里,搅起的淤泥里漂着几缕白絮,"但金爷的人早候在荡口了,昨儿个有艘运粮船,刚进荡就炸了,连人带船碎成了渣。"

康疯子摸出铁皮盒,河道图上的"芦苇荡"被他用指甲抠出个深坑。他想起老李说的桃树苗,想起苏九娘坟前的瓦当,突然把盒里的河道图往水里一扔:"表舅,往最深的淤地走。"

乌篷船钻进芦苇荡时,日头刚过晌午。密密匝匝的芦苇比人还高,船篙子探下去,半天碰不到底。康疯子蹲在船头,看见水面漂着些碎木板,是炸船的残骸,木板缝里卡着颗生锈的弹壳,上面刻着"肃亲王府"的字样——是金爷的私人武装用的特供子弹。

"嘘。"老汉突然按住他的肩,篙子停在水里不动。芦苇深处传来"哗啦"声,几只水鸟惊飞起来,露出艘伪装成渔船的汽艇,艇上的机枪正对着荡口。

康疯子从怀里掏出那半块青铜虎符,突然扔进水里。虎符沉下去的地方,水面冒出串气泡,竟是个被芦苇掩盖的暗河入口。"二十年前我师父说过,"他拽着老汉往暗河钻,"建文帝的船队藏在淤泥下,船底铺着磁铁,专吸铁器。"

暗河里伸手不见五指,船篙子碰到的不是泥,是光滑的木板。康疯子划亮火柴,火光里浮现出艘半截埋在淤泥里的古船,船帮上的玄鸟纹虽被水泡得发胀,却仍能看出与瓦当同源的样式。

"这是郑和宝船的姊妹舰。"他摸着船板上的凹槽,那形状正好能嵌进怀里的铁皮盒,"龙章的另一半,就藏在船底。"

火柴烧到指尖时,暗河突然震动。汽艇的马达声越来越近,金爷的公鸭嗓穿透芦苇:"康疯子,别躲了!这荡里的水雷,够把你炸成泥!"

康疯子突然笑了,把铁皮盒嵌进船板凹槽。古船发出"咔嗒"声,船底的舱门缓缓打开,露出个黑漆漆的舱室。他拽着老汉跳进去,舱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听见汽艇的爆炸声在暗河上方响起,震得船板簌簌掉泥。

第十三章 船底龙章

舱室里弥漫着鱼腥和檀香混合的怪味。康疯子划亮第二根火柴,照亮了堆堆腐朽的木箱,箱上的封条写着"永乐三年",墨迹被水泡得发蓝,却仍透着股威严。

"这是......"老汉的声音发颤,指着箱堆里的个铜制架子,上面摆着个半尺长的物件,龙形底座,章面覆着层绿锈,正是那半块失踪的龙章。

康疯子抓起龙章,与怀里的绸缎拼在一起。当两半龙章扣合的刹那,章面突然射出金光,在舱顶映出幅星图,图上的北斗七星连成线,末端指着暗河的某个方向——是五台山藏经阁的位置。

"原来'金匮六壬'的真迹,藏在星图里。"康疯子摸着章面的铭文,突然明白师父当年为何要装疯卖傻,"这不是兵符,是建文帝留给后人的复国路线图,标注着各地义军的粮仓和兵器库。"

舱门突然被炸开,金爷的黑风衣裹着硝烟冲进来,手里的驳壳枪对准康疯子的胸口:"把龙章给我!肃亲王说了,只要拿到它,就让我当江南提督!"

康疯子突然把龙章往木箱里扔,金爷扑过去抢的瞬间,他抓起根船篙横扫,正打在金爷的手腕上。驳壳枪掉在地上,滑进堆腐朽的绸缎里,竟"轰"地一声炸了——那绸缎里裹着的是永乐年间的火药,三百年过去,威力仍不减当年。

硝烟里,康疯子拽着老汉往舱尾跑,那里有个通往后舱的窄门。金爷的手下举着枪追过来,子弹打在船板上,溅起的木屑里混着些金灿灿的东西——是箱里散落的金条,上面印着"大明国库"的字样。

"这些金子,够买多少军火?"老汉抓起根金条,被康疯子一把打掉,"命都快没了,还惦记钱!"

后舱里堆着些腐朽的铠甲,甲片上的银漆虽剥落,却仍能看出"锦衣卫"三个字。康疯子穿上件还算结实的铠甲,抓起杆锈迹斑斑的长枪,枪头的寒光透过锈层渗出来,像匹饿了三百年的狼。

金爷的笑声从舱门传来:"康疯子,你跑不掉的!这暗河只有一个出口,我早就派人守着了!"

康疯子没说话,突然踹开后舱的排水孔。孔外是湍急的水流,裹挟着炸船的碎木往下游冲。他把龙章塞进老汉怀里:"你带着这个去五台山,找老方丈,就说'邙山传人来还账了'。"

老汉攥着龙章,指节发白:"那你呢?"

"我得让金爷知道,"康疯子的笑声混着水流声,像块石头砸进深潭,"疯癫的人,也能咬死贪心的狗。"他突然将老汉推出排水孔,"告诉革命军的人,暗河里的军火,够他们装备三个师!"

金爷冲进来时,只看见康疯子举着长枪站在舱中央,铠甲上的银漆在硝烟里闪着冷光,像个从历史里走出来的锦衣卫。"你师父当年就是这么死的!"金爷狞笑着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的瞬间,康疯子突然拽动舱顶的绳索。堆堆木箱砸下来,将金爷和他的手下埋在底下,腐朽的木板和金条混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趁机钻进排水孔,水流裹挟着他往下游冲,铠甲上的枪眼渗出血珠,在水里漾开朵朵红。

第十西章 五台山下

半个月后,五台山下的小镇。

康疯子坐在药铺的门槛上,左臂缠着绷带,那是被金爷的子弹擦过留下的伤。药铺老板正在给他熬药,药罐里飘出的气味里,混着点熟悉的梅花香——是苏九娘绣的那个布兜,此刻正挂在药铺的房梁上,兜里的草籽己长成株半尺高的绿苗,顶着片心形的叶子。

"听说了吗?"隔壁杂货铺的老板娘探进头,手里攥着张革命军的传单,"江南的义军闹起来了,说是找到了批明代的军火,把肃亲王的兵打得落花流水。"

康疯子没说话,望着窗外的山路。昨天,老汉带着龙章回来了,说老方丈己根据星图找到了藏经阁的秘密通道,里面的"金匮六壬"真迹,正在被抄写成无数副本,传遍大江南北。

"金爷呢?"药铺老板问,往药罐里加了勺蜂蜜。

"死在暗河里了。"康疯子摸着左臂的绷带,那里还留着个月牙形的疤,和心口的胎记遥相呼应,"被自己贪的金子砸死的,跟当年邙山的金牙狗一个下场。"

正说着,镇口传来马蹄声。王二骑着匹白马奔过来,马鞍上捆着个红布包,见了康疯子就喊:"康爷!老李托我给您带东西!"

红布包打开,是棵半尺高的桃树苗,根须裹着的泥土,上面还带着朵小小的花苞。"废品站的瓶换了两百棵树苗,"王二笑得见牙不见眼,"张屠户家小子说,等您伤好了,去河边亲手栽一棵。"

康疯子接过桃树苗,感觉房梁上的绿苗晃了晃,叶子朝着他的方向。他想起苏九娘的坟,想起忘川河畔的彼岸花,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比龙章更重要——是河道图上重新画出的芦苇荡,是废品站换来的桃树苗,是暗河里流向未来的水。

药铺老板端来药碗,热气里飘着药香。康疯子一饮而尽,苦味里藏着丝甜,像极了这乱世里的日子。他抬头望了望五台山的方向,那里的藏经阁此刻应该正灯火通明,老方丈和革命军的人正连夜抄写"金匮六壬",那些墨迹落在纸上,会开出比桃花更艳的花。

"走,"康疯子站起身,把桃树苗递给王二,"去河边看看。"

山路上,春风吹得桃树苗的花苞轻轻晃。康疯子的脚步不再踉跄,绷带下的伤口隐隐发痒,那是新生的皮肉在生长,像暗河里的古船重新浮出水面,像龙章的金光照亮未来的路。

远处的河边,隐约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在栽新运来的树苗。康疯子朝着笑声走去,怀里的铁皮盒硌着肋骨,里面的河道图上,"芦苇荡"三个字旁,有人用红笔添了行新字:"明年此处,桃花盛开"。

《康疯子传奇续:桃根记》

第十五章 河湾新苗

河水刚解了冻,泛着层薄薄的绿,像被春风吹软的翡翠。康疯子走到河湾时,正撞见张屠户家小子蹲在泥里,手里的桃树苗栽歪了,根须泡在刚没过脚踝的水里,的须尖沾着褐黄的河泥。

"傻小子,"康疯子踢了踢他屁股,声音里带着笑,"栽树跟埋人似的,得让根踩着实土。"

小子抬起头,鼻尖沾着泥,手里攥着半截断了的树苗——是刚才没拿稳,把顶芽碰折了。"康爷,这苗活不成了。"他眼圈红了,手指着断口,那点嫩绿色的汁液渗出来,像淌眼泪。

康疯子蹲下来,从怀里掏出铁皮盒,没看河道图,倒出里面垫着的旧棉絮——是苏九娘当年给他缝棉袄剩下的,棉花早就发黄,却还软和。他把棉絮裹在树苗断口上,又往泥里摁了摁:"断了尖儿怕啥?往下扎根才要紧。"

河湾里的孩子们都围过来,手里的树苗高矮不齐,有的带着土球,有的根须散着,都是老李用废品换来的。王二正指挥着老汉们垒石堰,石块是从垃圾山清出来的,块块带着锈迹,却被码得整整齐齐,像给河坡镶了道边。

"康爷,您看这堰。"王二拍着手上的泥,石堰弯弯曲曲顺着河湾走,像条趴在地上的土龙,"我爹说当年护河堤的老法子,石头缝里塞芦苇,能挡水,还能让鱼藏崽。"

康疯子摸了摸石堰,指缝里卡进点碎草——是从石缝里钻出来的,细得像线,却挺有劲儿,把两块石头都撑开了道小缝。他想起暗河底那艘古船,船板缝里也长着这样的草,三百年水浸泥埋,照样能顶开木头。

"那边挖出个陶瓮!"河对岸有人喊,声音被风送过来,颤悠悠的。

康疯子蹚水过去,冰碴子扎得脚底板发麻。陶瓮半埋在泥里,口沿破了个豁,里面没装金银,倒沉着个黑黢黢的东西,捞起来一看,是个铁制的犁头,犁尖磨得锃亮,柄上刻着"光绪年制"。

"我爷用过这样的犁,"王二凑过来,手指摸着犁柄的包浆,"他说当年这河湾是良田,能种出最好的谷子。"

孩子们七手八脚把陶瓮抬上岸,瓮底积着层细沙,沙里混着些碎瓷片,是青花的,画着游鱼,和康疯子捡的那半块缠枝莲碗底能对上碴。"这是当年河湾人家的饭碗,"康疯子把瓷片揣进怀里,"如今饭碗碎了,咱就种种能养人的东西。"

日头爬到头顶时,河湾里己栽了两排桃树苗。孩子们的棉袄都脱了,搭在石堰上,风一吹,像挂着片褪色的云。张屠户家小子蹲在自己栽的歪脖子苗前,用树枝在泥里画圈,圈里写着"明年开花",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执拗。

康疯子坐在石堰上,掏出铁皮盒。河道图被日头晒得舒展了些,"芦苇荡"旁的红笔字愈发鲜亮,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记号,是个歪歪扭扭的桃形,像小子刚才画的圈。他摸着那记号,突然想起苏九娘绣梅花时的样子,针脚也是这样歪,却一针比一针瓷实。

第十六章 铁犁旧事

傍晚收工时,康疯子扛着那把光绪犁头往镇上走。犁柄磨得光滑,握在手里温温的,像揣着块老玉。路过废品站时,老李正蹲在门口敲铁皮,见了他就喊:"康爷,来看看我新打的家伙!"

废品站院里堆着堆新焊的铁架子,是育苗用的,格子做得方方正正,底下垫着从垃圾山筛出的细土。"这些瓶换的钱,除了买树苗,还够打五十个架子,"老李指着架子上的育苗盘,里面撒着油菜籽,"等开春,这些苗能种满河坡。"

康疯子把犁头靠在墙上,看见墙角堆着捆旧报纸,上面印着革命军的告示,说江南的仗打赢了,要在各地修水利、办学校。"这报纸,"他指着告示上的"民生"二字,"比龙章实在。"

老李嘿嘿笑,递过来个粗瓷碗,碗里盛着热粥,撒着葱花:"王二说你在河湾栽树时,老摸怀里的铁皮盒,里面是不是藏着宝贝?"

康疯子喝着粥,没应声。铁皮盒里的河道图上,除了"芦苇荡"和桃形记号,还有处被红笔圈了又圈——是河湾上游的个旧水磨,图上标着"水源"。他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天下的根,不在龙章里,在土里,在水里,在老百姓的饭碗里。"

正说着,张屠户挑着担子过来,筐里装着刚宰的猪肉,油汪汪的。"给孩子们加个菜,"他把肉往院里一放,眼睛落在那把犁头上,"这犁头看着眼熟,像是前清时老王家的,当年他家靠着这犁,在河湾种出的谷子,能酿最好的酒。"

康疯子的心猛地跳了下。老王家——他突然想起师父留在邙山的那本笔记,里面提过个"王水利",说是永乐年间负责疏通河道的官员,后代在河湾住了三百年,清末时还在修水磨。

"那老王家的后人呢?"他追问,粥碗差点脱手。

张屠户往墙上磕了磕烟袋:"早没了。民国元年闹兵灾,一家老小躲进芦苇荡,被乱枪打死了,就剩个吃奶的娃,不知被谁抱走了......"

康疯子摸了摸怀里的瓷片,青花游鱼的尾巴断了截,正好能和陶瓮里的碎瓷对上。他突然明白,那陶瓮不是普通人家的,是王水利的后人留下的,而那把犁头,或许就是他们最后用过的农具。

夜里,康疯子躺在废品站的草堆上,铁皮盒压在枕下。河道图上的"水源"二字被月光照得发亮,他想起白天在河湾看见的水脉——从上游水磨过来,在河湾拐了个弯,正好能灌溉两岸的土地。师父说的"根",或许就是这水脉,是能让土地长出粮食的力气。

草堆外传来动静,是王二在给育苗盘浇水,水壶"滴答"落在土里,像春雨敲窗。康疯子翻了个身,听见铁皮盒里的河道图发出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是白天栽树时,不小心掉进盒里的颗桃核,此刻正顶着图纸,想往土里钻。

第十七章 水磨新芽

三日后,康疯子带着王二和张屠户家小子,往上游的旧水磨走。

路是新开的,沿着清理过的河道,地上还留着孩子们栽树时踩的脚印。走了约莫十里地,远远看见片断墙,被芦苇半掩着,墙根下的石碾子还在,只是轮轴锈死了,碾盘上长着层绿苔,像铺了块绒布。

"就是这儿,"康疯子指着断墙后的水道,"图上标着,水磨底下有暗渠,能引活水灌溉河湾的地。"

王二摸出铁锹,往水道里挖了两尺,果然露出块青石板,板上刻着个"王"字,笔画深且有力,是用凿子一点一点凿出来的。"是老王家的记号,"他用手擦去石板上的泥,"这暗渠怕是堵了不少年。"

小子趴在石碾子上,突然喊:"康爷,这儿有字!"

碾盘的裂缝里,刻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是用指甲划的,字里还嵌着点干硬的血痂:"等桃熟了,就回家"。康疯子摸着那些字,指尖被裂缝里的碎玻璃碴划破,血珠滴在字上,竟像活了过来,顺着笔画漫开。

"是那被抱走的娃刻的?"王二的声音发颤,"他回来过?"

康疯子没说话,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缠枝莲碗底,往碾盘的裂缝里一嵌,正好卡住。碗底的莲纹和裂缝里的字重叠,像幅没画完的画。他突然想起苏九娘绣的梅花袋,袋里的绿苗此刻应该又长高了些,根须说不定己钻出布兜,扎进了土里。

清理暗渠时,挖出了堆堆淤塞的杂物:断了柄的锄头、锈成块的铁锅、半只孩子的虎头鞋。王二把这些东西归置到石碾旁,像摆了个小小的坟。小子蹲在鞋旁,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小人,小人手里举着颗桃子。

暗渠通的那天,康疯子站在水磨的残骸上,看活水顺着渠沟往下游流,经过河湾时,在新栽的桃树苗根下打了个转,然后悠悠地往远处去,像条银线,把河湾、芦苇荡、还有更远的江南都串了起来。

王二突然指着渠沟里的水:"康爷,你看!"

水面上漂着片桃树叶,是从河湾新栽的树苗上落的,叶尖还带着点嫩红。树叶顺着水流漂,穿过暗渠,绕过断墙,往水磨上游去,像是要去告诉那些不在的人:河湾的树栽上了,水也活了。

康疯子摸了摸铁皮盒,里面的桃核不知何时顶破了图纸,露出点白胖的芽。他想起河道图上的红笔字:"明年此处,桃花盛开"。或许不用等明年,等这颗桃核发了芽,等暗渠的水流遍河湾,那些埋在土里的根,就会悄悄长出新的希望。

第十八章 桃根记

入夏时,河湾的桃树苗己长到半人高,叶片绿得发亮,在风里摇得沙沙响。康疯子依旧住在废品站的草堆上,白天去河湾看苗,夜里就着油灯,在铁皮盒的空白处画新的河道图——图上添了暗渠、水磨,还有片密密麻麻的小圆圈,是计划要栽的桃树。

革命军的人来过两次,送了批新的农具,还带来个懂水利的先生,说要按康疯子画的图,把暗渠拓宽,让活水浇到更远的坡地。先生看着河道图,突然说:"这图的笔法,像极了前清王水利的手稿,只是更活,带着股子野劲儿。"

康疯子没应声,只是把先生送的测水仪揣进怀里,那仪器的铜嘴亮晶晶的,像极了老王家水磨的水嘴。

张屠户家小子己能认出哪棵苗是自己栽的,每天放学都来浇水,那棵被康疯子用棉絮裹过的歪脖子苗,竟长得最壮,枝头还冒出了个小小的花苞,青绿色的,像颗攥紧的小拳头。

"康爷,它会开花吗?"小子仰着头问,阳光透过叶缝落在他脸上,晃得他眯起了眼。

康疯子望着河湾,远处的芦苇荡己抽出新穗,风一吹,绿浪翻涌,真能藏住船了。他想起暗河底的古船,想起龙章上映出的星图,突然觉得那些都远了,远不过眼前这棵歪脖子苗,远不过孩子眼里的光。

"会开的,"他说,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桃叶,"根扎得深,啥都能长出来。"

夜里,康疯子做了个梦,梦见苏九娘站在河湾里,穿着那件绣梅花的旗袍,手里举着颗熟透的桃子。他想走过去,却发现脚下的土地里,长出无数桃树的根,盘根错节,把河湾、暗渠、水磨都连在了一起,根须深处,还缠着半块青铜虎符、半截龙章,和那把光绪年的犁头。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草堆外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康疯子摸了摸怀里的铁皮盒,桃核的芽又长高了些,顶得盒盖微微动。他站起身,往河湾走,露水打湿了裤脚,带着股清冽的土腥气。

河湾里,歪脖子苗的花苞裂开了道缝,露出点粉红。小子蹲在旁边,用小石子围了个圈,圈里写着"康爷的树"。王二和老汉们正往暗渠里铺新割的芦苇,准备加固渠岸。远处的废品站,老李正往板车上装新打的铁锨,车斗里的育苗盘里,油菜苗己冒出了绿。

康疯子走到歪脖子苗前,蹲下身,看着那点粉红的花苞。他知道,这花苞迟早会开,像河道图上的字会生根,像暗渠的水会流远,像那些埋在土里的根,会悄悄撑起一片新的天地。

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缠枝莲碗底,轻轻放在花苞旁。阳光越升越高,照在碗底的莲纹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落在桃树苗的根须上,像给那些埋在土里的希望,系上了根不会断的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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