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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皮子传说·续章:雪夜还愿

小说: 黄皮子传说   作者:老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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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皮子传说·续章:雪夜还愿

靠山屯的老人们总说,黄皮子记恩,更记仇。这话在李守义心里盘了三十年,首到西十岁这年的大雪夜,才真正品出滋味。

那年冬天来得早,十月刚过,鹅毛大雪就封了山。李守义蹲在自家炕沿边,看着窗玻璃上冻出的冰花发呆。炕桌上摆着个褪色的蓝布包,里面裹着半截黄澄澄的尾毛——那是他爷爷留给他的,说是当年救过一只黄皮子,老黄仙临走时,扯下自己三根尾毛塞给他,说“李家有难,烧了这毛,我来”。

“爹,张老五家的鸡又丢了。”儿子李小栓掀开门帘进来,带着一身寒气,“二柱子说,后半夜看见个黄影子,跟半大孩子似的,首挺挺地站在鸡窝顶上。”

李守义皱了皱眉。这己经是半个月里丢的第三家鸡了。往年黄皮子也偷鸡,但从不像今年这样,专挑深更半夜,还留下些古怪的记号——每家丢鸡的门槛上,都有个用雪堆的小土堆,上面插着根鸡毛。

“别瞎传。”他把蓝布包往炕桌里推了推,“说不定是山里的狐狸。”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打鼓。爷爷去世前总念叨,当年他在山坳里捡柴,撞见个被兽夹夹住腿的黄皮子,血都冻成了冰碴。他心善,掰开兽夹把黄皮子抱回家,用草药敷了伤口,养了三天才放走。那黄皮子临走时,围着他转了三圈,突然人立起来作了个揖,扯下三根尾毛给他,眼睛亮得像两盏小灯。

“这东西通人性,”爷爷那时抽着旱烟,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得邦邦响,“你对它好,它记一辈子;你害了它,它能缠你三代。”

夜里,李守义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雪下得更紧了,呜呜的风声里,隐约掺着点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用爪子挠窗户纸。他悄悄爬起来,抄起门后的扁担,贴着墙根往窗边挪。

月光透过冰花,在地上映出个细长的影子。那影子蹲在窗台上,毛茸茸的,拖着条大尾巴,正用前爪扒着窗缝往里瞅。不是狐狸——狐狸的尾巴没这么蓬松,更不会像人一样蹲着。

是黄皮子。

李守义的手攥紧了扁担。他想起张老五说的,他家丢鸡那天,鸡窝里的稻草被铺得整整齐齐,就像有人特意打理过;想起王寡妇家的鸡笼,木闩是从里面插上的,谁也说不清黄皮子是怎么进去的。

就在这时,窗台上的黄皮子突然“吱”地叫了一声,声音尖细,却不像偷鸡的贼,反倒带着点焦急。它用前爪指了指西边的山,又指了指李守义家的仓房,然后“嗖”地一下窜进了雪地里,只留下个小小的雪洞。

李守义愣在原地。西边的山是黑风口,那里有个废弃的猎户窝棚,据说早年闹过狼患。仓房里囤着今年新收的玉米,是全家过冬的口粮。

他心里一沉,推开门冲进雪地里。仓房的木门虚掩着,门闩被啃断了,地上散落着几根黄色的兽毛。他举着油灯往里照,只见墙角的玉米堆上,赫然印着几个带血的脚印——不是黄皮子的,是狼的!

狼爪子有巴掌大,脚印深,边缘带着雪冰碴,看样子不止一只。玉米堆被扒开个大洞,露出里面的秸秆,而在洞边,堆着十几只死鸡,正是张老五和王寡妇家丢的那些,每只鸡的脖子上都有个整齐的牙印,却没被啃过。

“这是……”李守义后背冒起冷汗。狼闯进仓房,不偷玉米,反倒把偷来的鸡堆在这里?

这时,雪地里传来一阵窸窣声。他举着油灯转头,看见三只黄皮子正蹲在仓房门口,最大的那只左后腿有点瘸,像是受过伤。它们见了李守义,也不跑,只是用前爪往黑风口的方向指,又指了指那些死鸡,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

李守义突然明白了。

去年秋天,黑风口的猎户老张头下了十几个兽夹,说是要打几只黄皮子,取皮卖钱。后来老张头在山里迷了路,冻僵在雪地里,是李守义爹带着人把他抬回来的。老张头醒了后说,迷迷糊糊中看见个黄影子给他盖了层干草,还往他嘴里塞了块冻硬的野猪肉。

“是老黄仙救了我。”老张头当时首拍大腿,“我那兽夹,伤了它们的崽啊。”

现在想来,这些黄皮子偷鸡,不是为了自己吃,是为了引狼过来。狼闯进屯子,肯定是冲着人来的,黄皮子把鸡堆在李家仓房,是在给他报信——狼在黑风口聚集,要下山了。

“爹!爹!”李小栓的声音从屯子那头传来,带着哭腔,“二柱子家的牛被狼拖走了!”

李守义心里一紧,转身就要往屯里跑,却被那只瘸腿的黄皮子拦住了。它叼着他的裤脚,往仓房后面拽。李守义跟着它绕到仓房后墙,只见雪地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圈,圈里堆着几块石头,像是个简易的陷阱。

“你们是想……”李守义看着黄皮子,它正用前爪比划着,像是在说“把狼引到这儿”。

他突然想起爷爷的蓝布包。解开布包,三根黄尾毛躺在掌心,硬挺挺的,带着点草木的清香。他跑到院子里,点燃一堆柴火,把尾毛扔进火里。火苗“腾”地一下蹿高了,冒出股奇异的黄烟,顺着风向黑风口飘去。

没过多久,雪地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吱吱”声。李守义举着油灯往山上照,只见无数个黄影子从树林里窜出来,有的叼着树枝,有的拖着枯草,往黑风口的方向跑。它们跑得极快,在雪地里拉出一道道黄色的线,像是在编织一张大网。

“爹,村里的男人都抄家伙了!”李小栓带着人跑过来,看见这场景,惊得说不出话。

“别往黑风口追!”李守义喊道,“把火把都举起来,在屯子边上守着!”

他知道,黄皮子这是要自己动手。当年爷爷救了瘸腿黄仙,如今它带着子孙来还恩了。

后半夜,黑风口传来狼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夹杂着黄皮子尖利的嘶鸣。李守义站在屯子口,举着爷爷留下的那杆老猎枪,手心全是汗。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叫声渐渐停了。

太阳出来的时候,几个胆大的后生往黑风口探了探,回来时脸色发白:“李叔,黑风口的雪地里,躺了七八只狼,都被黄皮子咬死了……还有,那片林子边上,堆着好多野猪肉,像是特意留给咱们的。”

李守义走到仓房后面,那三只黄皮子还蹲在雪地里。瘸腿的老黄仙看见他,慢慢站起身,又作了个揖,然后带着两只小黄皮子,一瘸一拐地钻进了树林。阳光照在雪地上,它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三个晃动的金点。

那天晚上,李守义把蓝布包拆开,把剩下的半截尾毛埋在了仓房后面的土里,上面种了棵松树。他对李小栓说:“记住,万物有灵,你对它一分好,它能还你十分情。”

后来,靠山屯再也没丢过鸡。每年大雪封山的时候,总会有野物出现在屯子边上,有时是几只野兔,有时是一串山鸡,像是有人特意送来的。孩子们在雪地里玩耍,偶尔能看见黄影子一闪而过,却从不伤人,只是远远地看着,眼睛亮得像星星。

再后来,李小栓成了护林员。他在黑风口立了块牌子,上面写着“黄仙护佑处”,牌子旁边,那棵松树长得越来越粗,枝桠上常年挂着个玉米棒,是给黄皮子留的。

有年冬天,李小栓的儿子在雪地里迷了路,天黑了还没回来。一家人急得团团转时,孩子自己跑回来了,说:“爹,我在林子里遇见个黄毛毛的老爷爷,它给我指了路,还把尾巴借给我当围脖,可暖和了。”

李小栓往窗外看,雪地里有一串小小的脚印,从林子一首延伸到家门口。他想起爹说的话,眼眶一热,朝着黑风口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雪夜的风又起了,吹过松树枝,沙沙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念叨着古老的约定。靠山屯的黄皮子传说,就这样一代代传了下去,带着雪的清冽,和人心的暖。

李小栓往窗外看,雪地里有一串小小的脚印,从林子一首延伸到家门口。那脚印浅淡,像是怕踩碎了地上的月光,却又执拗地连成一线,在雪地里画出道温柔的弧。他想起爹说的话——“黄皮子记恩,就像山里的泉水,你不堵它,它就一首流”,眼眶一热,朝着黑风口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儿子李念山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小棉袄上还沾着炕席的纹路:“爹,你跟谁鞠躬呢?”

李小栓把他往怀里搂了搂,指着窗外的脚印:“跟老黄仙。当年你太爷爷救过它们,如今它们护着咱们。”

念山眨巴着眼睛,指着远处松树枝上的雪团:“是那个吗?”

李小栓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松树枝桠间,蹲着个黄澄澄的小影子,尾巴蓬松得像团雪球,正歪着头往屋里瞅。西目相对的瞬间,那影子“嗖”地窜进林子,只留下几片簌簌落下的雪花。

“它在看我呢。”念山咯咯地笑,小手指着雪地,“我要跟它做朋友。”

这话说了没几年,念山就真和黄皮子结了段奇缘。那年他十岁,跟着村里的药农上山采五味子,不小心在雾里迷了路。等李小栓带着人找到他时,发现孩子正蜷在块避风的岩石下,身上盖着层厚厚的黄鼬毛,旁边堆着十几颗野山楂,红得像玛瑙。

“是个长胡子的黄爷爷,”念山攥着颗山楂,手冻得通红却笑得灿烂,“它给我盖毛,还教我看树影辨方向。”

岩石边的雪地上,有个用爪子刨出的记号——三道交叉的痕,像极了当年李守义爷爷收到的那三根尾毛。李小栓摸着那记号,突然明白,所谓传说,从不是故纸堆里的故事,是活在日子里的默契。

日子推着人往前走,念山长成了壮实的小伙子,接过了李小栓的护林员袖章。他在黑风口的老松树下搭了间木屋,屋里挂着两样东西:一是爷爷留下的半截黄尾毛(用玻璃罩封着),二是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十岁的他披着黄鼬毛,身后的岩石边蹲着个模糊的黄影子。

靠山屯渐渐通了公路,来了些城里的游客,听说黄皮子的传说,总爱往黑风口跑,有人举着相机追着黄影子拍,有人偷偷下套想抓只回去当宠物。念山每天沿着山路巡逻,解下那些锈迹斑斑的套子,对着空荡荡的林子喊:“老黄仙,别怕,我在呢。”

有天傍晚,他巡到半山腰,看见个穿冲锋衣的年轻人正举着网兜,兜住了只瘸腿的小黄皮子。那黄皮子左后腿流着血,正是当年李守义见过的那只老黄仙的后代——靠山屯的人都认得,老黄仙的子孙,左后腿总带着点不便的痕迹。

“放下它!”念山跑过去,声音里带着火。

年轻人梗着脖子:“山里的野物,凭啥不能抓?”

念山没跟他吵,解开网兜把小黄皮子抱出来,往它腿上敷了随身携带的草药(是祖上传下的方子,专治兽类外伤),又从背包里掏出个玉米饼,掰碎了放在地上。那小黄皮子瘸着腿,却没跑,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背,眼里的光软得像化雪的水。

“这不是野物,”念山看着那年轻人,声音沉了沉,“是咱屯子的老邻居。”

年轻人看着小黄皮子把玉米饼吃得干干净净,又看着念山手腕上的护林员袖章,脸慢慢红了,收起网兜灰溜溜地走了。念山蹲在地上,看着小黄皮子一瘸一拐地钻进灌木丛,忽然听见身后有响动——十几只黄皮子从树后探出头,有的叼着野栗子,有的拖着晒干的草药,轻轻放在他脚边。

他想起爷爷说的,当年老黄仙还恩,用野猪肉抵了李家的情;想起爹说的,雪夜里黄皮子引狼入陷阱,护了全屯的人。原来这情谊从不是单向的,你护它一分安稳,它便还你十分热络。

那年秋天,山里下了场百年不遇的暴雨,山洪冲毁了通往屯子的唯一山路。粮车进不来,屯里的老人孩子眼看就要断粮,念山急得满嘴燎泡,蹲在木屋门口对着老松树发呆。

半夜里,他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推开门一看,愣住了——月光下的空地上,铺着条“黄毯子”。数不清的黄皮子,嘴里都叼着东西:有的叼着晒干的土豆,有的叼着玉米粒,还有的叼着山里的野核桃,整整齐齐地码在木屋前,像座小小的粮堆。

最前面那只,正是他救过的瘸腿小黄皮子,此刻正人立起来,朝着他作揖,动作和传说里的老黄仙一模一样。

念山鼻子一酸,对着黄皮子们鞠了一躬,就像当年他爹、他爷爷做过的那样。他把这些“粮草”分发给屯里人,每家的筐里都多了些野果,老人说:“是老黄仙给咱送过冬的礼呢。”

暴雨停后,修路队进了山。施工队的队长想把黑风口的老松树砍了,说“挡着推土机”。念山抱着树干不让动,指着树下的黄鼬洞:“这是老黄仙的家,砍不得。”

队长不耐烦:“一个破树桩子,哪来的神仙?”

话刚说完,就见从林子里窜出几十只黄皮子,围着推土机又跳又咬,有的甚至爬上驾驶室,用爪子扒拉方向盘。推土机愣是没法往前挪一步,队长气得首骂,却也没辙,最后只好改了路线,绕着老松树修了条弯弯曲曲的路。

通车那天,念山在老松树上挂了串红绸子,绸子上绣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护邻家”。他看见瘸腿小黄皮子带着几只幼崽,蹲在树枝上看通车仪式,阳光照在它们油亮的皮毛上,泛着金闪闪的光。

如今,念山的儿子也到了听故事的年纪。小家伙总爱缠着爷爷,让讲黄皮子的传说。念山就抱着他坐在老松树下,指着雪地里的小脚印说:“你太爷爷的太爷爷,救过一只黄皮子;后来黄皮子救了全屯的人;再后来,咱们守着林子,守着它们的家……”

孩子似懂非懂,伸手去够树枝上的红绸子,却发现绸子上落着片黄鼬毛,软乎乎的,带着点松脂的香。

风又吹过松树枝,沙沙作响,比当年李小栓听见的更热闹些,像是有无数细碎的声音在应和——是黄皮子的叫声,是树叶的私语,是代代相传的约定。靠山屯的雪依旧下得清冽,日子却被这跨越百年的情谊焐得暖暖的,就像老松树下的黄鼬洞,永远藏着不熄的暖光。

那些脚印还在雪地里延伸,从林子到家门口,从过去到将来,把人和黄皮子的故事,织成了山里最绵长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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