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的汴河码头,细雨如丝,潮湿的水汽裹着漕船的桐油味弥漫在空气中。朱贵立在货栈檐下,指尖着新到货的川楮纸。这种产自益州深山的树皮纸,纹理细密如蛛网,对着天光可见隐隐的纤维脉络,正是伪造交子的绝佳材料。他转身对围在案前的雕版匠们说道:"墨要掺入犀角粉,方能在紫外线下显影;水印需用三重帘纹,比官交子多出一道暗格——记住,要让户部那帮老狐狸对着太阳看足半柱香,才能发现端倪。"
西月十八,晨雾未散的大相国寺己挤满香客。突然,资圣门前的青铜香炉腾起青烟,庙祝颤抖着指向幡旗:"血、血字!"众人仰头望去,十八面杏黄佛幡上,赫然浮现出"交子泛如叶,蔡宅金满穴"的朱红谶语。更诡异的是,随着晨钟敲响,数百张崭新的交子如落叶般从飞檐飘落,每张票面都印着骇人的"壹仟贯"字样——要知道,官办交子务发行的最高面额不过五百贯。
谣言如野火般蔓延。茶肆里的说书人敲着惊堂木:"听说蔡太师在后花园挖了地窖,藏着能印交子的'翻天印'!"绸缎庄的老板娘压低声音:"我娘家侄儿在钱引务当差,说库里的真交子早被换成废纸了!"日头未到正午,大丰钱庄前己排起三里长队,掌柜的望着算盘上的赤字,冷汗浸透了云锦长衫——库中存银竟不足账册的三成。
蔡京接到急报时,正把玩着新得的汝窑茶盏。茶盏应声碎裂,他立即下令调扬州纲银进京救市。然而装载二十万贯铜钱的漕船刚驶入泗州湾,船底便传来诡异的刮擦声。阮小七带着水鬼们手持凿子,在船底凿出碗口大的窟窿,沉甸甸的钱箱坠入河底。当官兵们打捞时,捞起的却是表面镀铜的铅锭,在阳光下泛着嘲讽的青光。
当夜,汴京八十家质库同时遭劫。蒙面客们手持做工精良的伪交子,要求兑换真银。樊楼旁的李记钱铺前,队伍排到了州桥,掌柜的颤抖着双手,眼睁睁看着五万两官银被装上车——这些银锭上还带着三年前铸印局的火漆封印,正是梁山多年来截获的漕银。
户部尚书亲自带着钱引务的钢印,对伪交子进行查验。放大镜下,交子上的九叠篆暗纹纤毫毕现,与内府藏版分毫不差。尚书的手开始发抖——这种需要用宫廷秘法制墨、特定模具压印的工艺,竟被民间破解。蔡京雷霆震怒,连斩三任提举官,却不知真正的幕后黑手朱贵,此刻正坐在梁山聚义厅,把玩着从铸印局盗出的半块母版。
苏州阊门码头,烈日炙烤着满载湖丝的官船。王黼的门生站在船头,用象牙尺丈量着新收的丝匹,满意地看着银丝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突然,岸上冲来几个老蚕农,其中一人揪住他的锦袍嘶吼:"这官钱含铜不足三成!我们卖丝换的都是哑钱!"
在饶州铸钱监的窑炉旁,梁山死士塞给炉头一锭黄金。深夜,本该熔铸精铜的坩埚里,悄悄倒入了铅锡合金。当新铸的崇宁重宝流入市面时,敲击声沉闷如敲瓦罐,却因朱贵提前半年用真金白银大量兑换劣钱,反而被百姓视作"足值货币"。江淮一带的市集上,商贩们开始用牙咬、听声来辨别铜钱成色,整个货币体系陷入混乱。
三月的临安府,十万贯劣钱如潮水般涌入丝行。丝商们察觉异样,纷纷拒收。但次日清晨,数十辆马车停在丝行门前,蒙面豪客们亮出钢刀,以双倍市价强行收丝。不到半月,江南机户无丝可织,苏州宋锦的价格暴涨二十倍,与黄金等价。知府为平抑物价,强行征收"和买绢",却将织户们逼上绝路——运河里漂浮着织女的尸体,她们的手指还紧紧攥着空梭。
两浙发运使调集百艘漕船,企图将囤积的生丝运往汴京。船队行至扬州闸口,突然冲出数百"河工",他们高举火把,将桐油泼在丝包上。冲天火光中,《蚕妇叹》的诗帖随风飘散:"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襟。遍身罗绮者,皆是吸血人。"漕船化为灰烬,而暗处的梁山探子,正将这一切写成密报,快马送往聚义厅。
淮南西路的廒仓前,暑气蒸腾。厢军都头赵猛盯着米价牌,目瞪口呆——斗米八百文,比去年暴涨十倍。仓吏哭丧着脸摊开账簿:"上月还有陈米三千石,昨夜巡查时,竟只剩满地鼠洞!"
朱贵的银锭敲开了淮西常平仓提举的房门。在灯下,两人重新誊写廪册,凭空造出"虚仓十八座"。每逢州府查验,便从邻县借粮充数,过后再以次米归还。青黄不接时,百万石账面存粮成了白纸,淮南七十二营士兵断炊三日,军营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骂娘声。
清明夜,寿州城隍庙的屋脊上,突然出现"蝗神"。草扎的巨蝗腹中暗藏机关,随着夜风转动,洒出万千纸片,上面印着:"七月飞蝗,赤地千里"。米商们趁机囤粮,市面米价突破千文大关。城外的破庙里,饥民们用瘦骨嶙峋的手交换孩子,只为换一口吃食。
五月十六,光州厢军哗变。他们劈开常平仓,却只找到半腐的霉米。都监举刀弹压,却被乱箭射成刺猬。三日后,八千叛军打着"摧锋"旗号投奔梁山。朱贵打开汝阴仓,里面堆满白生生的粳米——这些正是从蔡京运往汴京的福建贡米,此刻成了招兵买马的利器。
垂拱殿内,气氛压抑如铅。蔡京捧着碎成八瓣的玉带,声音颤抖:"臣请废交子、铸铁钱、诛朱勔以谢天下!"徽宗愤怒地掷出淮南急奏,奏章上赫然印着梁山的《平籴令》:"凡持淮西户籍者,每日籴米三升,钱二十文。"这价格,不到市面的五分之一。
汴京七十二行首联名上书,请求以丝帛代钱纳税。蔡京的门生强行推行"当十钱",却在樊楼遭到羞辱——当红妓子李师师当众将铜钱掷在他脸上:"这钱连胭脂水粉都买不得,留着何用?"太学里,《铜臭赋》传遍大街小巷,将蔡京比作东汉卖官鬻爵的崔烈,字字诛心。
朱贵在泗州设立"天下粮台",以大理战马换取江南丝绸,用辽东人参易来淮北小麦。各州通判惊恐地发现,三司使的调粮令不如梁山的铜符管用。立秋那日,淮南十五军州同时升起"替天行道"大旗,税吏们撕掉朝廷的税册,改奉梁山颁布的《平准书》——一个新的经济秩序,正在血与火中悄然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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