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站在医院长廊尽头的窗前，指尖夹着的烟始终没点燃——时逸闻不得烟味，会咳血。
这个认知让她猛地掐断了滤嘴。
玻璃映出南乔冷笑的倒影。
她早该明白的——狼崽就算用牛奶喂养，终究会长出獠牙。
病房传来仪器警报声。
她转身时瞥见护士推着急救车冲进去，时逸又在自残。
隔着混乱的人影，她看见他染血的左手伸向虚空，像要抓住什么。
"南...乔..."
气音穿过嘈杂刺进耳膜。
南乔下意识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绿植。
盆栽倒地碎裂的巨响中，她突然看清自己鞋尖沾着的花瓣——
总这样。
打一巴掌给颗糖，捅一刀再跪着缝合。
她弯腰捡起残花，汁液染红指尖像极了那年海岛别墅的清晨，他哭着给她包扎手腕，却忘了锁链是他亲手铐上的。
电梯门缓缓关闭时，南乔终于点燃那支烟。
尼古丁灌入肺腑的刹那，她想起心理学著作里的论断：施虐者的忏悔也是暴力的一种形式。
吐出的烟圈模糊了楼层指示灯。
或许从那个雪夜替他拂去发间雪花开始，她就该让这个漂亮的毒瘤冻死在除夕的寒风里。
又下雪了。
南乔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指尖无意识地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一条未读消息——「时总今早又进了抢救室，吞了半瓶安眠药。」
雪越下越大，像极了那年冬夜，她第一次把时逸带回家的样子。
“姐姐，我冷。”
少年蜷缩在壁炉旁，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像只被遗弃的狼崽。
而现在，这只狼崽正躺在医院里，用最极端的方式告诉她——“你逃不掉的。”
南乔闭了闭眼。
她可以不管吗？
理智告诉她可以——时逸是成年人，他的生死与她无关。
可她能不管吗？
每一次她试图拉开距离，时逸就会用更惨烈的方式把她拽回来。
第一次是割腕，
第二次是吞药，
第三次呢？
——他会死吗？
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进心脏，让她呼吸一滞。
南乔恨自己的动摇。
她明明己经向前走了，明明己经答应母亲去见了别人，明明己经决定彻底割舍这段扭曲的关系……
可时逸偏偏不放过她。
他用血淋淋的伤口、用奄奄一息的呼吸、用那双濒死仍执拗望着她的眼睛，无声地威胁——
“你敢不要我，我就死给你看。”
南乔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窗外，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整个城市。
她站在窗前，像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一边是自由，一边是深渊。
而时逸，正用他的命，逼她跳下去。
南絮敲门的时候，雪己经积了薄薄一层。
他带着一身寒气进屋，大衣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花，像是刚从某个漫长的冬夜里跋涉而来。
南乔没问他医院的事，只是倒了杯热茶推过去。
两人就那样坐在落地窗前，茶水的热气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雾。
南絮盯着那片氤氲的雾气，忽然笑了下：“我刚到医院的时候，他正被按着洗胃。”他顿了顿，“管子进去的时候，他喊的是你的名字。”
南乔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一划，没说话。
“我没进去。”南絮喝了口茶，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就在外面等着，等他折腾完了，医生说他没事了，我就走了。”
雪落无声。
南乔知道南絮的意思——他不是来劝她的，甚至不是来替时逸传话的。他只是想告诉她：“你不欠他的。”
可这句话说出来太残忍，所以他们谁都没开口。
茶凉了。
南絮站起身，拍了拍大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走了。”
南乔送他到门口，南絮忽然回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雪大，别送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南乔看见玄关的镜子里，自己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
可她知道——
这场雪，终究还是下进了她心里。
茶几上的手机亮起，医院发来消息：「患者己脱离危险，但拒绝用药。」
南乔看了一眼，反手扣住了屏幕。
烟灰缸己经满了。
南乔盯着那堆扭曲的烟蒂，指尖的星火明明灭灭，像是她此刻被撕扯成两半的理智。
——让他死吧。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从心底窜出，冰冷而诱惑。
如果他死了，她就不用再被那些疯狂的眼神、那些自残的伤口、那些以爱为名的囚笼束缚。
她可以自由地呼吸，自由地选择，自由地……活着。
可下一秒，另一个声音又尖锐地刺进来——
——他死了，你就是凶手。
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凶手，而是更残忍的那种。
她会永远记得，有一个人，因为她的离开，选择了结束生命。
他的血会渗进她的梦境，他的执念会缠绕她的余生，她将永远不得安宁。
“为什么偏偏是我……”
南乔掐灭烟，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她没做过坏事，没亏欠过谁，甚至当年捡回时逸，也不过是出于一点怜悯。
可为什么这份怜悯，最终却成了勒住她脖颈的绳索？
窗外的雪还在下，将世界裹成一片苍白的寂静。
南乔站在窗前，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时逸曾对她说过——
“姐姐，你是我唯一的光。”
而现在，这道光成了他的氧气。
她关不掉，逃不开，甚至不能黯淡半分——因为一旦熄灭，他就会窒息而死。
茶几上的手机又亮了，医院发来新消息：「患者出现应激性心脏衰竭，正在抢救。」
南乔看着那条消息，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
骂出来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脏话“nmd......”
像妥协，又像是某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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