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飘着鱼汤的鲜香,南絮正把最后一道清炒时蔬端上桌。
"小姑姑,你盐又放少了。"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吐槽,"时逸口味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南乔盛汤的手顿了顿:"他现在要低盐饮食。"
时逸正捧着碗发呆,闻言猛地抬头:"你...记得?"
"病历上写着。"南乔把汤碗推给他,"高血压二级。"
南絮噗嗤笑出声,被时逸在桌下踹了一脚。
"这鱼不错。"南絮转移话题,给时逸夹了块鱼腹肉,"昨天才从千岛湖空运来的。"
时逸盯着碗里的鱼肉,突然说:"刺多。"
"啊?"南絮愣住,"鳜鱼哪来的..."
话没说完就看见时逸偷瞄南乔的眼神,顿时了然——这人是在等南乔像从前那样,把挑好刺的鱼肉夹给他。
南乔头也不抬:"自己挑,你手又没断。"
时逸耳尖红了,老老实实低头挑刺。
"对了,"南絮舀了勺汤,"下周柏林会议的材料..."
"我整理好了。"时逸接话,"专利部分标了德文注释。"
南乔挑眉:"你什么时候学的德文?"
"去年...住院的时候。"时逸把挑干净的鱼肉夹给南乔,"闲着也是闲着。"
南絮突然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那块鱼肉最终落在了南乔碗里,而时逸甚至不敢首接看她吃下去的反应。
阳光透过纱帘照在餐桌上,三人的影子投在木质桌面上。
南絮讲着公司八卦,时逸偶尔附和,南乔静静听着。
就像最普通的一个家庭午餐。
饭后南絮抢着洗碗,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时逸偷偷把南乔剩的半碗汤喝完了,抬头正对上她淡淡的眼神,顿时呛得满脸通红。
夜色渐沉,别墅里的灯光暖黄。
南絮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笔记本搁在膝盖,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时不时嘟囔几句报表数据。
南乔靠在沙发另一端,手里捧着本金融杂志,偶尔拿起马克杯抿一口红茶。
时逸站在落地窗前,玻璃映出三人的身影。
他望着这一幕,胸口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意,像是冻僵的指尖突然浸入温水,刺痛又熨帖。
——好多年了。
上一次这样平静的夜晚,还是在南乔的公寓里。
那时他趴在茶几上写论文,南乔在沙发看书,南絮打游戏输了就大呼小叫。
"笑什么呢?"南絮突然抬头。
时逸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一首扬着。他摸了摸脸:"没什么。"
南乔翻过一页杂志:"他憋太久了,笑神经刚恢复。"
时逸耳根发热,却没反驳。
窗外,一轮明月悬在花园的梧桐树梢。
时逸悄悄用余光描摹南乔的侧脸——灯光下她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影,鼻梁的弧度依然精致得让他心颤。
南絮突然合上电脑:"我去睡了,明天早会。"他走到楼梯口又回头,"时逸,客房收拾好了。"
"嗯。"
等南絮的脚步声消失,南乔也放下杂志:"你该吃药了。"
时逸立刻去拿药盒,却听见她又说:"吃完早点休息,别熬夜。"
他的手指顿住。
这句话太熟悉了——从前她每次出差前都会这么叮嘱。
"好。"他轻声应着,把药片吞下去,"你...也早点睡。"
南乔点点头,转身上楼。
时逸站在原地,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平稳得出奇。
没有焦躁,没有窒息感,只有一种近乎奢侈的安宁。
主卧的大灯熄了,时逸才轻手轻脚走向客房。
路过书房时,他看见那本《船山遗书》静静躺在桌上,旁边是南乔常用的钢笔——笔帽没有扣紧,像在等待什么人继续书写未完的篇章。
南絮端着两杯热牛奶推开南乔的房门时,她正靠在床头看文件。
"小姑姑,"他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你晚上都没怎么吃。"
南乔摘下眼镜:"放糖了?"
"三勺,跟你以前一样。"南絮盘腿坐在地毯上,"时逸那家伙在客房转悠半天了,估计在纠结要不要来道晚安。"
南乔轻哼一声:"他敢来就打断他的腿。"
南絮噗嗤笑出声,牛奶差点洒出来:"得了吧,你现在对他比对我温柔多了。"
"胡说。"
"哪胡说了?"南絮掰着手指数,"你给他煮鱼汤,允许他住家里,还默许他偷喝你剩的汤..."
南乔把文件拍在他头上:"你半夜进来就为说这个?"
南絮突然正色:"小姑姑,你真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壁钟的滴答声。南乔望着牛奶表面渐渐凝结的奶皮,突然问:"你觉得他能改吗?"
"能。"南絮转着杯子,"这三年他其实..."
"我不是问这三年。"南乔打断他,"我是问,如果有一天我又要和别人吃饭..."
南絮猛地抬头。
月光透过纱帘,在南乔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他会发疯。"南絮诚实地说,"但应该...不会伤害你了。"顿了顿,"最多伤害他自己。"
南乔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杯沿。
"其实..."南絮犹豫着,"当年海岛的事,他后来把别墅烧了。"
"什么?"
"你走的那晚。"南絮压低声音,"他淋着汽油亲手点的火,要不是保镖拦着,他差点跟着跳进去。"
牛奶彻底凉了。
南乔望向窗外的月亮,突然想起今晚时逸站在落地窗前的样子——那人望着她和南絮的眼神,像是溺水者终于抓住了浮木。
"睡吧。"她最终说。
南絮起身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了,他学德文是因为...你当年夸过那个德国教授风度好。"
门关上的瞬间,南乔把凉透的牛奶一饮而尽。
走廊尽头,时逸的影子在客房门口一闪而过。
他手里攥着本想送给南乔的安神香薰,最终轻轻放在了门外地板上。
南乔站在窗前,夜色像一块厚重的绒布,将远处的山影模糊成深浅不一的墨痕。
她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释然吗?
好像有一点。
至少不用再和时逸无休止地拉扯,不用在每次转身时提防他的疯狂,
不用在午夜惊醒时猜测他又在用什么方式伤害自己。
疲惫吗?当然也有。
这些年纠缠的痕迹太深,像刻进骨血里的刺青,哪怕结痂脱落,皮肤上仍会留着淡淡的印子。
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平静。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曾经被时逸的指甲掐出过血痕,也曾被他颤抖的嘴唇虔诚亲吻。
就这样吧。
南乔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模糊。
至少此刻,她不用再逃,他也不用再追。
至于明天?
明天的事,就交给明天的阳光去解决吧。
窗外,一片梧桐叶飘落在露台上,叶脉在月光下清晰如掌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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