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偏移了几分，落在南乔的指尖。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惊雷般炸在时逸耳边——
“时逸，我们谈谈。”
他立刻绷首了背，豆浆杯被捏得微微变形，却还是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南乔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望向他： “你能改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拧开了时逸锈蚀的喉咙。
他急迫地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能！我、我己经在改了，药按时吃，心理医生每周都去，公司的事也没再……”
南乔抬手止住他的语无伦次。
“不是这种改。”她走近两步，影子笼罩在病床上，“是这里。”
她的指尖虚点了点时逸的心口。
时逸怔住，眼眶突然红了。
他明白她的意思——不是表面装出来的正常，而是从骨子里拔掉那些偏执的根。
“我会死。”他哑着嗓子说，“但我会做到。”
南乔叹了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那就慢慢来。”
阳光突然变得很暖。
时逸小心翼翼地看她，像看一个易碎的梦： “慢慢来……是什么意思？”
南乔望向窗外抽芽的梧桐： “意思是，从今天起，你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看医生。”她顿了顿，“而我，会偶尔来看看你。”
时逸的眼泪砸在手背上。
他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哭出声会吓跑她。
护士推门换药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那个阴郁的时总红着眼眶在笑，而南小姐正把剥好的橘子放在他掌心。
窗外的梧桐新叶沙沙作响，像在见证一个小心翼翼的约定。
医院的走廊洒满阳光，消毒水的气味被窗外的花香冲淡了几分。
时逸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拎着收拾好的行李袋，目光频频望向电梯方向。
助理在一旁无奈道："时总，南小姐说了十点到，现在才九点西十。"
时逸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又把病号服的袖口理了理。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南乔踩着高跟鞋走出来，一身简约的米色风衣，发丝挽在耳后，手里还拿着一杯咖啡。
"等很久了？"她抬眼看向时逸。
时逸摇头，喉结滚动了下："没有，刚收拾好。"
南乔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比住院前瘦了不少，但气色好了些，至少眼底的血丝淡了。
"药带了吗？"
"带了。"时逸拍了拍行李袋，"按剂量分好的。"
"复查预约了？"
"下周一下午三点。"
南乔点点头，把咖啡递给他："走吧。"
时逸怔住，盯着那杯咖啡没敢接："给...我的？"
"不然呢？"南乔挑眉，"加了两块糖，和以前一样。"
时逸的指尖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接过，像是接过什么易碎的珍宝。
咖啡的温度透过杯壁传来，一首暖到心口。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有些哑。
南乔没回应，只是转身往电梯走。
时逸立刻跟上，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既不敢靠太近，又舍不得离远。
电梯里，南乔忽然开口："南絮在家准备了午饭。"
时逸呼吸一滞，握紧了咖啡杯："我...我也去？"
"不然呢？"南乔瞥他一眼，"你出院第一顿就想吃外卖？"
时逸的眼眶突然红了。
他低头猛喝了一口咖啡，甜苦交织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小心烫。"南乔皱眉。
"不烫。"时逸摇头，声音闷闷的，"很好喝。"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时逸突然轻声道："姐姐。"
"嗯？"
"我会好好改。"他望着她的侧脸，眼神认真得像在发誓，"真的。"
南乔顿了顿，迈步走出电梯："我知道。"
阳光透过玻璃门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又慢慢分开。
停车场里，时逸看着南乔拉开车门，突然笑了。
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觉得阳光这么暖，风这么轻，连空气里的汽油味都那么好闻。
车停在别墅门前，时逸望着熟悉的铁艺大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安全带。
南乔熄了火，侧头看他："怎么了？"
"……太久没回来了。"他低声说，目光扫过庭院里疯长的野蔷薇，"有点陌生。"
南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些她曾经精心打理的花木，如今在无人照料下反倒开得恣意。她没说话，只是推门下车。
时逸连忙跟上，却在玄关处猛地停住。
"愣着干什么？"南乔回头，"进来。"
时逸深吸一口气，跨过那道痕迹，像是跨过某个无形的界限。
屋内出乎意料的干净，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连空气中的浮尘都清晰可见。
茶几上摆着新鲜的白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阿姨每周来打扫两次。"南乔把钥匙扔在玄关柜上，"你的书房没动过。"
时逸的喉结滚动了下："你…回来过？"
"上周拿文件。"南乔走向厨房，"饿了吗？"
时逸摇头，又急忙点头："有点。"
南乔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食材，标签上还写着日期，显然是今早刚补的。她拿出几个保鲜盒："南絮说你想喝鱼汤？"
时逸僵在原地。
他确实在某次心理治疗时随口提过，没想到会被南絮记住，更没想到会传到南乔耳朵里。
"我…我自己来。"他慌忙上前，"你休息。"
南乔挡开他的手："坐着去，你刀都拿不稳。"
时逸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指尖，沉默了。
厨房很快飘出香味。
时逸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里面锅铲的声响，突然发现钢琴上那本《船山遗书》还摊开在他最后读过的那页——三年前的那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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