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衣回收站的霉味混着樟脑丸的刺鼻，陈默蹲在成堆的牛仔裤山里，食指划过布料裂口的毛边。三台老式点钞机在脚边嗡嗡作响，硬币大小的蟑螂从1998年的记账本封皮里钻出来，触须扫过他手腕上结痂的针孔——那是上周在工地打狂犬疫苗留下的。
"三十七斤八两！"
聋哑乞丐老吴的电子喉发出机械音，枯树枝似的手指在电子秤上比划。陈默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换算公式在脑内自动生成：每公斤旧衣折合0.17克特殊金属材料，跨境贸易公司的报关单需要精确到小数点后西位。
收银台后的苏晴突然踢翻凳子，蓝紫色挑染的发梢扫过监控摄像头。"这堆碎布条能卖钱？"她拎起件领口发黄的衬衫，腕间的金属手链叮当撞在陈默的太阳穴，"连抹布都不如。"
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衬衫第三颗纽扣背面粘着微型追踪器，金属光泽被茶渍掩盖得恰到好处。这是赵金豹名下物流公司的工装，上周刚出现在拆迁办的文件袋里。
"王叔说能出口非洲。"他佯装挠头，指甲缝里的棉絮飘进老吴正在清点的钞票堆。藏在验钞机底座的针孔摄像头正在记录苏晴翻找回收袋的动作，她帆布包夹层里露出的快递单，寄件人地址赫然是"金豹慈善基金会"。
暴雨突至时，陈默正把加密U盘塞进破洞的泰迪熊玩偶。回收站铁皮屋顶被雨点砸出鼓点，他忽然抓住苏晴伸向记账本的手："小心触电！"
老化的电线在两人指尖爆出火花，1998年的账本页码在电流中诡异地自动翻动。陈默的喉结上下滚动——那些被蟑螂蛀蚀的数字缺口，正对应城中村即将拆迁的七处违建坐标。
"你手在抖。"苏晴抽回泛红的手指，创可贴边缘的部分沾着陈默的冷汗。她没注意到验钞机吐出的第五张百元钞，水印是倒置的城中村地形图。
深夜的蟑螂屋闷热如蒸笼。陈默用镊子夹起追踪器放进可乐罐，气泡嘶鸣声中拨通加密电话："明早九点，让物流车在七号坐标点爆胎。"
墙缝里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合租的考研学生敲响隔断板："默哥，高数题能教教我么？"
陈默抓起算盘掀开门帘，塑料珠撞在对方摊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等差数列就像送外卖路线。"他随手画出六个红圈，恰好覆盖赵金豹准备强拆的商铺，"最短路径要避开交警岗亭——也就是这些平方项。"
计算器屏幕上的数字还在跳涨，陈默的算珠己经停在正确答案。考研生盯着他结满老茧的拇指，没注意到某颗算珠内侧刻着的微型二维码——扫描后会显示食品厂收购合同的漏洞条款。
暴雨在凌晨三点转为细雨。陈默蹲在公厕隔间组装信号干扰器时，手机突然收到养老院的警报：23号床位的失智老人整夜重复着"地下室欠条"。这是上个月刚接收的拆迁户，儿子在赵金豹的工地坠亡。
"该换尿垫了。"
护理组长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陈默伪装用的外卖箱，里面塞着印有"境外农业合作"字样的文件袋。他佯装笨拙地打翻消毒液，84的味道瞬间掩盖了特种墨水的气息。文件袋里的股权转让书正在缓慢显影，条款空白处用柠檬汁写着：小心会计室的发财树。
次日正午，陈默穿着沾满机油的工装走进食品厂。财务总监的Excel表格铺满整个屏幕，他抱着算盘怯生生开口："王叔让我来对账。"
"滚回你的回收站！"财务总监抬脚踹翻废纸箱，陈默踉跄扶住发财树时，藏在树叶间的微型摄像头己拍下保险柜密码。树干裂缝里塞着的录音笔，循环播放着赵金豹威胁会计做假账的音频。
当无人机群掠过拆迁区上空时，陈默正在给回收站的门锁灌铅粉。老吴突然剧烈比划起来，电子喉发出刺耳的警报模拟声。七个戴安全帽的测量员正在钉下红色界桩，他们皮尺上的刻度印着和陈默记账本相同的钢印——二十年前土地局的标志。
"明天有领导视察！"苏晴嚼着泡泡糖踢开铁门，胸前挂着拆迁办的临时工作证。她没注意到陈默擦汗的毛巾，图案撕开后是半张泛黄的宅基地证明，正好覆盖测量员图纸上的空白区。
入夜后的蟑螂屋响起密集的键盘声。陈默把今日回收的十二吨旧衣折算成期货代码，突然发现苏晴的粉色行李箱贴着跨境物流单——目的地是赵金豹女儿留学的城市。行李箱轮轴里嵌着的芯片，闪烁着和追踪器相同的频率。
暴雨再次倾盆时，陈默拆开了第37个泰迪熊玩偶。藏在棉花里的微型投影仪将拆迁规划图投在霉斑墙面上，七个红圈与父亲记账本的坐标完全重合。蟑螂群突然躁动不安，它们组成的箭头指向窗外——戴着鳄鱼皮手套的手，正在垃圾箱翻找被可乐腐蚀的追踪器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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