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二章 城门口的悬赏与破庙里的药方
姜汤的暖意终究敌不过破庙的严寒。劣质炭火燃尽最后一点余烬，化作冰冷的灰白。寒气如同无孔不入的幽灵，顺着破败的墙壁、腐朽的门板缝隙钻进来，渗进骨头缝里。林晚晚裹紧那件单薄破旧的棉衣，将老刘头带来的薄被全盖在小顺子身上，自己则蜷缩在冰冷的墙角，靠身体里最后一点热量硬扛。
小顺子睡得很不安稳，低热未退，伤口在深层隐隐作痛，即使在昏睡中，眉头也紧蹙着，偶尔发出模糊痛苦的呻吟。林晚晚每隔一会儿就强迫自己起来，摸摸他的额头，喂点温热的雪水。瓦罐里的水冻成了冰坨，她只能用手心的温度慢慢焐化。
【环境温度：-5℃。宿主体温：35.8℃（轻度失温风险）。伤员体温：38.3℃（低热持续）。药品：磺胺粉耗尽。】
系统的提示像冰冷的鞭子，抽打着她的神经。没有药了。小顺子的伤口虽然表面没有恶化，但低热不退，意味着感染还在体内肆虐。没有新的抗生素，随时可能反复，甚至引发败血症。
老刘头带来的杂粮饼子只剩最后半块，硬得像石头。猪油也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坨。饥饿和寒冷如同两条毒蛇，紧紧缠绕着破庙里的两个人。
清晨，天色依旧阴沉。林晚晚用雪水泡软最后一点饼子，混着那点珍贵的猪油，熬成一小碗稀薄的糊糊。她先喂小顺子吃下大半，自己只喝了点汤水。
“姐……姐姐……”小顺子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林晚晚冻得发青的脸和干裂的嘴唇，圆眼睛里满是愧疚，“我……拖累你了……”
“别胡说。”林晚晚打断他，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吃饱了才有力气养伤。老刘叔今天应该会带吃的来。”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沉甸甸的。老刘头每次冒险出来，都承担着巨大的风险。宫里风声鹤唳，萧衍在秘密找人，李威在暗中追查，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不会是永别。
“姐……我想出去看看。”小顺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一丝渴望，“躺了几天……闷得慌。就……就在庙门口透口气，行吗？”
林晚晚犹豫了一下。外面寒风刺骨，小顺子身体虚弱，出去吹风风险很大。但看着他眼中那点微弱的光亮，拒绝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只能一会儿，裹紧被子。”她妥协了，扶着小顺子慢慢挪到破庙门口，让他靠坐在冰冷的门槛内侧，避开首吹的寒风。
小顺子贪婪地呼吸着外面冰冷但新鲜的空气，目光茫然地投向远处荒芜的雪野和京城低矮杂乱的轮廓。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儿。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土地庙不远处、通往官道的一个岔路口。那里新贴了一张黄纸告示，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几个穿着破旧棉袄的闲汉正围着指指点点。
“姐姐……你看那边……”小顺子虚弱地抬手指了指，“贴的什么？好像是……官府的告示？”
林晚晚心头一紧。官府告示？在这种荒僻地方？她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上面的字迹。距离太远，只隐约看到告示最上方画着一个模糊的图案，似乎是……某种点心？
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站起身：“小顺子，你待着别动！我去看看！”不等小顺子回应，她己经冲出了破庙，顶着寒风，快步朝岔路口走去。
越靠近，告示上的字迹越清晰。黄纸黑字，盖着官府的朱红大印。
“悬赏！寻访糕点名师！”
“兹有贵人，急寻擅制一种特殊点心之名师。该点心需具备如下特质：形似软饼，色白微润，入口松软，奶香馥郁，然……甜度几近于无！尝之如食无味之饼者，方为上品！”
“凡有能制此点心者，或知晓其制法线索者，速至城东‘悦来茶楼’寻张掌柜面议！一经核实，酬银……五十两！”
告示旁边，还画着一个简略的、白乎乎圆饼的图样。
林晚晚站在告示前，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彻骨的寒意比这冬日的寒风更甚！
形似软饼！色白微润！入口松软！奶香馥郁！甜度几近于无！
这描述……分明就是她当初用系统“精加工”出来的那块糊弄萧衍的白饼！
是萧衍！是他的人在找！用这种公开悬赏的方式！五十两银子！足以让无数走投无路的人趋之若鹜！他们根本不用知道这“贵人”是谁，只要做出味道相似的点心，就能得到一笔巨款！
这哪里是悬赏？这分明是撒下一张巨网！一张利用人性贪婪、效率极高的搜索网！萧衍找不到她，就用这种方式，逼她自己跳出来，或者被知情者出卖！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让林晚晚几乎站立不稳。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一个看热闹的闲汉。
“哎哟！看着点！”闲汉不满地嘟囔，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露出鄙夷，“怎么？穷疯了？也想拿这五十两？省省吧！那贵人要的是‘无甜之甜’！神仙也做不出来！我看就是个有钱老爷消遣人的玩意儿！”旁边的人也哄笑起来。
林晚晚低着头，不敢再看那告示一眼，像躲避瘟疫一样，匆匆转身，几乎是跑回了破庙。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姐姐……是什么告示？”小顺子见她脸色惨白如纸，担忧地问。
林晚晚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勉强道：“没什么……就是些官府催粮的告示。”她不敢告诉小顺子真相，那只会让他更加恐惧。
她扶着小顺子回到避风的角落，给他裹好被子，自己则靠墙坐下，浑身冰冷。悬赏令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老刘头……他会不会看到？他会不会为了五十两银子……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在生存的绝境面前，人性经不起考验。
【危机预警：公开悬赏触发！暴露风险等级提升至‘极高’！】
【生存策略修正：立即转移藏匿地点！断绝与老刘头联络！】
系统冰冷的警报如同丧钟。
转移？小顺子重伤未愈，外面天寒地冻，能转移到哪里？断绝与老刘头联络？那等于断绝了唯一的食物和药品来源！是等死！
两难境地！绝路！
就在这时，破庙门口传来熟悉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老刘头佝偻的身影出现了，肩上依旧扛着一个破麻袋。
林晚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警惕地看着老刘头，身体不自觉地绷紧。
老刘头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放下麻袋，搓着冻僵的手，脸上带着忧色：“姑娘，娃儿怎么样了？”他先去看小顺子，见他气色似乎好些，松了口气。
“老刘叔……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吗？”林晚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试探着问。
老刘头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城里？乱糟糟的。年关将近，流民更多了，官差到处撵人。”他叹了口气，从麻袋里拿出东西：几个更小的、颜色更黑的窝头，一小块咸菜疙瘩，还有一小捆干柴。“宫里管得越发紧了，弄点东西不容易。”
没有提告示。林晚晚的心稍微放下一点，但警惕丝毫未减。
老刘头放下东西，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用油纸包了好几层的小包，小心翼翼地递给林晚晚：“这个……姑娘看看……能不能用上？”
林晚晚疑惑地接过，打开层层油纸。里面不是食物，也不是炭，而是一张折叠的、泛黄的旧纸。展开一看，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药名和分量：蒲公英二两、金银花一两、紫花地丁一两、甘草三钱……后面还详细写着煎煮方法。
是一张治疗“热毒疮痈”的民间土方！
“这是……”林晚晚愕然抬头。
老刘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和希冀：“这是……是我那早死的老婆子留下的方子。她娘家以前是开草药铺子的。这方子……治热毒发炎很管用！娃儿那伤……看着像热毒入里……城里药铺贵得要死，也查得严……姑娘你懂点药，看……看能不能试试？”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卑微的恳求。
林晚晚看着这张字迹娟秀、显然出自女子之手、被珍藏多年的药方，再看看老刘头那布满皱纹、写满担忧和期盼的脸，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没有提告示。他心心念念的，是小顺子的伤。他甚至拿出了亡妻珍藏的、或许是唯一的念想，来救这个非亲非故的孩子。
悬赏的五十两白银，足以让老刘头这种在底层挣扎了一辈子的人改变命运。但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继续冒着风险送来微薄的食物，选择了献上这张寄托着思念和希望的药方。
一股暖流混杂着强烈的酸涩，瞬间冲垮了林晚晚心中冰冷的堤坝。她攥紧了那张泛黄的药方，指尖微微颤抖。
“老刘叔……”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多谢……这方子……我一定试试！”
老刘头见她收下，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连连摆手：“能用上就好！能用上就好！姑娘你是有本事的人，娃儿交给你，老汉放心！”他没再多留，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便佝偻着背，匆匆消失在寒风里。
林晚晚拿着那张药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久久无言。悬赏令的阴影依旧沉重如铁，但老刘头带来的这张带着体温和人间烟火的药方，像黑暗里的一簇微火，微弱，却真实地温暖着这片冰冷的绝境。
她低头看着药方上的字迹，再看向昏睡中依旧痛苦的小顺子。
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治好他。
她将药方仔细收好，如同收起一份沉重的承诺。目光再次投向庙外阴沉的天空，那悬赏令带来的恐惧依旧存在，但眼底深处，却悄然燃起了一丝更加坚韧、更加决绝的光芒。
宫墙外的求生路，或许布满荆棘，但并非全无光亮。这张药方，就是她在绝境中，抓住的第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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