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三章 药铺门前的阴影
破庙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杂着苦涩与微甘的药香。瓦罐架在微弱的炭火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深褐色的药汁翻滚着，映着跳动的火光。林晚晚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洗净的枯枝搅动着，眼睛死死盯着药汁的变化，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老刘头带来的那张泛黄药方，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蒲公英、金银花、紫花地丁、甘草……这些在城里药铺或许寻常的草药，在荒郊野外却是稀罕物。她将老刘头送来的最后半块杂粮饼子塞给小顺子，自己则揣着仅剩的几枚铜钱——那是老刘头之前给的碎银兑开后剩下的——准备进城碰碰运气。
进城，意味着巨大的风险。悬赏令像一张无形的网，覆盖着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五十两白银的诱惑，足以让任何看到告示的人变成潜在的告密者。但小顺子的低热不退，伤口深处隐隐作痛，不能再拖了。
“姐……姐姐……别去了……”小顺子虚弱地抓着她的衣角，圆眼睛里满是恐惧，“城里……危险……”
“听话。”林晚晚掰开他的手，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药抓回来，喝了才能好得快。我很快回来，你待在这里，别出声。”她将瓦罐里熬着的药移开炭火，用破布盖好保温，又给小顺子掖紧被角，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破庙外荒凉的雪野，紧了紧头上遮脸的破布巾，一头扎进了凛冽的寒风中。
城西的贫民区，街道狭窄泥泞，两侧是低矮歪斜的土坯房和窝棚。积雪被踩成肮脏的冰泥，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煤炭燃烧的呛人烟味和垃圾腐烂的酸臭。流民乞丐蜷缩在避风的角落，麻木的眼神空洞地望着行人。巡逻的衙役挎着腰刀，眼神凶狠地扫视着每一个可疑的身影。
林晚晚低着头，尽量缩着肩膀，让自己看起来更不起眼。她像一道灰色的影子，在混乱肮脏的街巷里快速穿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看到墙上新贴的告示，每一次看到巡逻的衙役走近，她都感觉呼吸停滞，手心全是冷汗。
【风险规避提示：检测到多处悬赏告示及巡逻单位。暴露风险：极高。建议：目标导向，快速行动，避免逗留。】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每一次都让她神经绷紧。
终于，在一条相对热闹些的窄街尽头，她看到了一块褪色的“仁心堂”招牌。小小的铺面，木门半掩，里面光线昏暗，药柜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飘散出来。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柜台后坐着一个干瘦的老掌柜，戴着老花镜，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算盘珠。听到门响，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透过镜片，上下打量着林晚晚。那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在她沾满泥污、打着补丁的粗布衣上停留了片刻。
“抓药？”老掌柜的声音慢悠悠的，没什么温度。
“是。”林晚晚低着头，尽量让声音平稳，将那张折叠的、边缘磨损的旧药方递了过去。
老掌柜接过药方，慢吞吞地展开，凑到眼前仔细看着。他看得很慢，手指在药名上划过：“蒲公英二两……金银花一两……紫花地丁一两……甘草三钱……”他低声念着，眉头微微皱起，“治热毒疮疡的方子？这药……可有点猛啊，小娘子。”
林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强作镇定：“是……家里兄长受了伤，高热不退，乡下土郎中开的方子……”
老掌柜没再多问，只是又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点了然。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药柜前，拉开几个抽屉，动作不疾不徐地开始抓药。药戥子在他枯瘦的手里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每一声都敲在林晚晚紧绷的神经上。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林晚晚的目光忍不住扫过铺子角落。那里贴着一张崭新的告示！黄纸黑字，正是那份“寻访糕点名师”的悬赏令！上面那个白乎乎圆饼的图样，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的呼吸瞬间一窒！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老掌柜……他一定看到了！他会怎么想？
老掌柜似乎浑然不觉她的紧张，依旧慢条斯理地称量着药草，用粗糙的桑皮纸包好，再用细麻绳捆扎。他动作熟练，却慢得让人心焦。
“承惠，三钱银子。”老掌柜将三个小药包放在柜台上，声音平淡无波。
三钱银子！林晚晚的心猛地一沉！她怀里只有不到两钱铜板！
“掌柜的……能……能便宜些吗？”她声音干涩，带着窘迫，“我……我只有这些……”她颤抖着将怀里那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掏出来，摊在手心。
老掌柜的目光在她手心的铜钱和那张悬赏令之间，极其缓慢地扫了一个来回。他沉默了几秒，那几秒对林晚晚来说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药铺里挥之不去的苦涩气味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罢了，”老掌柜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带着一种阅尽世事的淡漠，“看你也不容易。药钱……先欠着吧。回头有了再送来。”他将那三包药往前推了推。
林晚晚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愕然地抬头，看向老掌柜。昏黄的灯光下，老掌柜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是怜悯？还是……别的？
“谢……谢谢掌柜！”她几乎是抢过药包，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稀世珍宝。她不敢再停留，也顾不上道谢，转身就冲出了药铺，一头扎进外面冰冷的空气里，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首到跑出很远，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她才敢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后背的衣衫早己被冷汗浸透。刚才那无声的对峙，那悬赏令带来的巨大压力，让她几乎虚脱。
她低头看着怀里那三包用桑皮纸仔细包好的草药，指尖传来药草的粗糙触感和淡淡的苦涩气息。老掌柜最后那个眼神……他认出来了吗？他为什么不要钱？是出于医者仁心？还是……他猜到了什么，却选择了沉默？
无论如何，药到手了！
林晚晚不敢多想，也顾不上饥饿和寒冷，将药包仔细藏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辨认了一下方向，立刻朝着城西破庙的方向疾步走去。她必须尽快赶回去，小顺子还等着药。
回去的路似乎更加漫长。风雪似乎更大了，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她抄着近路，穿过一片荒废的乱葬岗边缘，枯树如同鬼爪般伸向灰暗的天空，积雪覆盖着低矮的坟包，一片死寂。
就在她即将走出乱葬岗，踏上通往破庙的荒径时——
“站住！”
一声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低喝，如同惊雷在死寂的雪野中炸响！
林晚晚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停住脚步，僵硬地转过身。
只见前方小径被三个身着黑色劲装、腰挎长刀的身影堵住了去路！为首一人身形高大，眼神锐利如鹰，正是李威手下的一个亲信副官！林晚晚在冷宫见过他！他身后两人同样气息冷硬，目光如电，牢牢锁定了她！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是跟踪她来的？！还是……老刘头暴露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晚晚！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住了一棵枯树的树干，退无可退！
“大人……有何贵干？”她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不成调子。
那副官面无表情，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身上扫视，最后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凸起的胸口——那里，正藏着那三包救命的草药！
“怀里藏的什么？”副官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拿出来！”
林晚晚的心沉到了谷底。药！小顺子救命的药！如果被搜走……不！绝对不行！
她死死护住胸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是……是给我兄长治伤的草药！求大人开恩！”
“草药？”副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显然不信，“这荒郊野岭，哪来的重伤兄长？我看……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吧！”他上前一步，手按在了刀柄上，杀气弥漫，“奉统领之命，搜查可疑人等！违抗者，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两名禁卫也同时拔刀出鞘！雪亮的刀锋在灰暗的天色下闪烁着刺骨的寒芒！
冰冷的刀锋，绝望的困境，怀中救命的草药……林晚晚被逼到了悬崖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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