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洒进窗棂，木门就被"咚咚咚"敲响。
"客人醒了吗？"张嫂的声音甜得发腻，"帮俺去村口打桶水呗？"
我顶着鸡窝头拉开门，只见她挎着个竹篮，笑容慈祥得让人毛骨悚然。
"规则更新了。"她指了指村中央新立起的木牌——
【今日守则】
1. 不能拒绝村民的合理请求
2. 蓝莓酱是早餐必备
3. 记得微笑哦~
我盯着第三条后面那个手绘的笑脸符号，拳头硬了。
"早啊小容器~"夜莺在我脑海里伸懒腰，"今天也要当个乖宝宝呢~"
"打水是吧？"我挤出一个狰狞的微笑，"等着，我叫我队友一起。"
村口井边，我们小队成功会师。
桃子头顶着五六个发卡——全是村民大妈硬给她戴的"乖闺女奖励"；阿澈抱着一摞晒干的牛粪饼（李大爷非要他学习"传统燃料"）；顾渊的银刀鞘上绑了条粉围裙（王婶说他"杀伐气太重"）。
"这副本特么是家政培训中心吧？"桃子疯狂挠头，"我刚被刘奶奶逼着纳了十双鞋底！"
阿澈推了推歪掉的眼镜："更糟的是，我发现服从度越高，同化速度越快。"他撩起袖子——手腕上己经隐约浮现蓝色纹路。
顾渊突然把水桶塞给我："拿着。"
"干嘛？"
"测试规则。"他转身就走，"我拒绝试试。"
三秒后，顾渊被一群挥舞着扫帚的大妈追得满村跑："小顾啊！帮婶子晒被子怎么了？！"
夜莺笑出鹅叫："银瞳战神也有今天！"
我们仨蹲在井边啃压缩饼干（坚决不吃蓝莓酱），看着村民们像NPC一样循环发布任务：
"帮俺缝被子~"
"陪老头下棋~"
"给花妖姐姐梳头发~"
梳头发那位勇士，十分钟后头顶开出了蓝莲花。
"这样下去不行。"我压低声音，"得找BUG。"
桃子突然眼睛一亮："规则只说不能拒绝请求，没说不能搞砸啊！"
她抢过水桶，哐当砸进井里："哎呀！手滑了！"
井底传来沉闷的回响。
张嫂的笑容僵在脸上："没、没关系……"
"我再去拿个桶！"桃子"不小心"踩烂了三个木桶；阿澈"失手"把牛粪饼扔进了篝火堆；我"好心"帮花妖梳头——薅下来一大把带根的秀发。
当顾渊终于甩开大妈军团回来时，全村NPC都陷入了混乱状态：
"这届客人……"张嫂的假笑面具裂开一条缝，"太能糟践了……"
那小女孩跌跌撞撞地朝我扑来时，我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她。
"谢谢姐姐！"她仰起脸冲我笑，小脸红扑扑的，手里还攥着一把蓝莓。
她的体温很低，皮肤像浸了水的宣纸，触感有些怪异。
可还没等我细想，她己经蹦蹦跳跳地跑开，消失在花田里。
我搓了搓手指，总觉得掌心残留着一丝甜腻的香气。
"小容器？"夜莺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远，"你发什么呆？"
"啊？"我猛地回神，发现桃子正拿手在我眼前晃，"怎么了？"
"你傻笑半天了。"桃子歪头看我，"该不会中邪了吧？"
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它确实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有吗？"我听见自己说，"可能是这里空气好吧。"
阿澈从身后走过，手里捧着一本破旧的册子。
我瞥见封面上写着《忘忧谷村志》——奇怪，他什么时候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
"我找到些有趣的东西。"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原来蓝莓是这里的圣果，吃了能净化心灵。"
桃子凑过去："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阿澈的语气出奇地热切，"你们看这段记载——"
我本该注意到他反常的态度，可不知为何，我的注意力全被书页上那些蓝色的小花图案吸引了。那些花纹真美啊，像会流动似的……
顾渊突然按住我的肩膀。
"柳如烟。"他的声音很沉，"看你的手。"
我低头，发现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时沾上了淡蓝色的汁液。
——是那个小女孩的蓝莓。
"没事，洗洗就好。"我听见自己轻快地说，"对了，你们要不要尝尝村民送的蓝莓酱？我刚试了点，特别甜。"
夜莺在我脑海里尖叫："醒醒！你从来不吃甜食！"
可她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远处传来花妖温柔的呼唤："客人们~该参加晚课了~"
我们西人同时转身，步伐整齐地朝声源走去。
顾渊的银灰色右眼疯狂闪烁，却依然跟着我们移动，
桃子哼着走调的歌谣，发间的蓝莓发卡在夕阳下泛着光，
阿澈还在喋喋不休地背诵村志内容，眼镜上爬满了蓝色的纹路。
而我……
我摸了摸后颈，那里似乎有点痒。
像是有什么要长出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摔倒的小女孩——
是上一个接了蓝莓的玩家变的。）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每一张欢笑的脸。
村民们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大圈，脚步轻盈地跳着简单的舞步。他们的歌声质朴而欢快，像一阵暖风拂过山谷：
"忘忧谷呀好风光~"
"蓝莓甜呀百花香~"
"烦恼忧愁全忘掉~"
"幸福快乐万年长~"
桃子不知何时换上了碎花裙，发间别着几朵蓝莓小花，脸颊红扑扑的。她挽着我的手臂，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如烟，快来跳舞呀！"
她的手掌温热，指尖却泛着淡淡的蓝色。
我本该警觉的。
可篝火太暖，歌声太柔，蓝莓酒的甜香萦绕在鼻尖，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好。"我听见自己说。
阿澈坐在一旁，膝盖上摊着那本《村志》，手指轻轻着书页。
他的眼镜不知去了哪里，眼神出奇地柔和："你们看，书上说……留在这里的人，都找到了真正的幸福。"
顾渊站在阴影处，银灰色的右眼明明灭灭。
他的刀插在脚边，刀鞘上缠着村民们送的平安结。
"顾渊！"桃子朝他挥手，"别杵着啦！"
他沉默片刻，终于迈步走进火光里。
花妖站在篝火中央，白裙被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她轻轻哼唱着，声音像母亲的摇篮曲：
"累了就睡吧~"
"这里是你家~"
"不用再奔波~"
"永远留下吧~"
夜莺在我脑海里微弱地挣扎："小容器……醒醒……"
可她的声音太远了。
我随着节奏摇摆，看着自己的指尖——蓝色的纹路己经蔓延到手腕，像藤蔓一样缠绕而上。
不疼，反而有种奇异的舒适感，仿佛浸泡在温水中，所有的疲惫和痛苦都被一点点抽离。
"真好呀……"桃子靠在我肩上，迷迷糊糊地说，"我们一首留在这里好不好？"
阿澈合上书，笑容恬静："我己经申请加入村籍了。"
顾渊的银瞳渐渐暗淡，他低头看着手腕上村民送的红绳，第一次露出放松的神情。
花妖的歌声越来越轻，越来越柔：
"忘记你是谁~"
"忘记苦与悲~"
"蓝莓甜如蜜~"
"永生永相随~"
篝火噼啪，火星升腾，化作漫天蓝色的光点。
我仰头望着，忽然觉得——
这样平凡而幸福的永恒，似乎也不错。
终于明白这个副本最可怕的地方：
它给的，恰恰是漂泊者最渴望的——
一个不必再挣扎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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