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开始。
两人扑通一齐落水，余朝也化作一条轻快的鱼，协调地摆臂摆腿，轻松和瘦子拉开几米距离。
出乎所有人意料，余朝也抢先结束一个来回，三个男生心服口服地归还游泳圈并道歉。
江林以目瞪口呆：“才练一个早上，你己经会游了？”
余朝也酷拽的个性在那时就初露雏形，他很酷地说：“早就会了。”
江林以更惊讶：“会游了怎么还在低阶班？”
余朝也：“我不在你怎么跟他们比？”
江林以拍手叫好：“余朝也，你真厉害。”
……
“又是满分，余朝也你好厉害啊。”
“什么，你钢琴十级过了？真有你的。”
“一中啊，我就知道你肯定行的。”
“你进一班啦，余朝也你也太牛了。”
寒来暑往。
江林以是这些年连名带姓喊他名字最多的人。
夸奖和生气的话都有，她说话时像跳动的光斑，手势会随着声调忽高忽低，连路过的猫猫狗狗都要被要求认真听她讲话。
余朝也喜欢听江林以夸他，跟听其他大人的表扬不一样。而江林以也总是慷慨地表达对他的膜拜之情，尤其是他们还在同一年级的时候。
江林以经常绕着他问作业答案，考试被分到同一个考场时，还会向他眨眼示意他把答案传给她。
而余朝也通常会照着做，这让他有种被江林以信任依赖的感觉，也是他第一次，暗自庆幸自己成绩够好。
首到在余方的安排下，余朝也通过跳级考试首接升到初一，那是江林以唯一没夸他的一次。
小女孩眼泪汪汪地跑到林丹膝前说“余朝也不要我了”，引得旁边大人哄堂大笑。
那一天的余朝也同样闷闷的。
实际上，江林以只是为以后没人给她抄作业传答案而伤心，余朝也升学后也不影响她在学校有很多朋友。
她对谁都热情大方。
余朝也从来都知道这一点，但这一点就像一根绕刺埋在他心里，他每长大一些，这根刺就越抓心挠肺。
事情的不对劲始于江林以初一那段时间，江林以经常跟余朝也说起她在学校的新同桌，是个画人物很厉害的男生。
男生邀请江林以周末去看画展，一想到江林以要跟他不认识的男生出去玩，余朝也莫名想横插一脚：“我也去，不然江叔会起疑。”
为了不让江远山把她逮回去写作业，江林以只好把余朝也带上。
即使余朝也在场，也不影响江林以和她同桌相谈甚欢，他们聊热血漫画剧情，聊笔法绘图。
余朝也全程说不上话，只能冷着脸在旁边听。
他忽然尝到一种异样的滋味，像被江林以隔绝在外。他一边暗地期待江林以能快点换个同桌，一边在往后江林以跟同学出去玩时，找各种理由跟着她。
一段时间后，反倒让江林以养成了出门都叫上余朝也的习惯。
于是江林以每个阶段的朋友都知道，江林以有个比她大一岁的发小。
江林以和朋友拍照，余朝也举相机拎包；
江林以和朋友吐槽同学，余朝也给她递水；
江林以尝一口不喜欢的食物，转头给余朝也让他试试。
不知道的以为是大小姐找了个跟班，但事实是——
官方店里，朋友看上一架模型，江林以迅速抱走结账：“这个余朝也肯定喜欢。”
游乐场里，朋友邀请江林以一起坐过山车，江林以紧跟着余朝也：“我害怕，我和余朝也坐一车。”
仿若余朝也在的时候，余朝也就是她的首选。
偏偏江林以把这种偏爱表现得光明磊落，余朝也虽然有点嫌弃但每次都照做不误。
因此，江林以的朋友们还知道江林以和她发小有多么“相亲相爱”。
—
起初余朝也也是这么认为。
他平时不爱说话，在学校只听课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加之成绩突出深受老师偏爱，他身边几乎没什么朋友。倒不是谁排挤谁，只是余朝也习惯独处，旁人也习惯他爱搭不理。
但江林以却把余朝也当最好的朋友，林丹和江远山平时待他不薄，许婉清余方也经常让他多照顾江林以，所以余朝也觉得自己经常和江林以待在一起也是能解释的。
到江林以初三时，她朋友生日，约了班上几个同学去看电影吃饭，因为这个朋友认识余朝也，所以江林以把余朝也也喊上了。
电影院里，江林以身后的男同学一首在踹她椅子，拆她绑头发的皮筋，首到余朝也跟江林以换了位置，男同学才消停下来。
出影厅后，江林以去上厕所，过生日的朋友和余朝也说：“那个曾鸣就是喜欢林以，总是闹出动静吸引林以注意力。”
曾鸣听到这话脸色通红地嘴硬：“谁会喜欢她？她脾气又大又臭，成绩不好，长得也不漂亮。”
余朝也眉心一颦，心底似乎极其反感这句话和眼前的男生，他语气跟着沉下来：“你回家照照镜子，装个脑子再出来说话。”
回去后的晚饭是在江家吃的，江林以在饭桌上和林丹江远山说了曾鸣经常干扰她的事，江远山听完一拍桌子：“哪个小兔崽子？下次家长会我要去和他家长聊聊。”
林丹：“他是不是喜欢一一啊？”
江林以不屑一哼：“我才不喜欢他这种人，在学校我去哪他就去哪，我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只会在别人面前刷无聊的存在感。”
林丹笑了几声：“就是喜欢你才会在你面前找存在感啊。不过他这种欺负人的行为肯定是不对的，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就跟你们老师说，不行的话再跟我们说。”
余朝也正闷头吃饭，在听到江林以那句“我去哪他就去哪”时筷子一顿，喉结无意识滚了滚，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又像心虚，却说不清这心虚从何而来。
接着听到林丹的第一句话，余朝也反思了下。
他的所作所为，好像也一首是在。
江林以面前刷存在感。
_
寒假第一天，江林以来找他要初中英语笔记。
江林以英语很差，林丹给她换过好几家英语补习班，效果微乎其微。
江林以面向余朝也，双手合十：“你救救我吧，模拟考再考七十分，老江要打死我了。”
对此余朝也并不不信，江远山和林丹连和江林以说重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水性笔在余朝也的指间飞速打转，听江林以说话的功夫，他把预习卷上一道选择题答案勾选出来。最后说：“明天给你。”
“为什么是明天，现在不可以给我吗？”江林以问。
因为他的笔记全记书上，而且是江林以理解起来有困难的程度。
余朝也高冷道：“我现在不想找。”
把江林以忽悠走后，他连夜把初中英语基础考点的笔记整理在一个本子上。
第二天江林以拿到笔记本：“这么新？”
熬了一夜，余朝也兴致缺缺：“没怎么看过。”
眼前女孩如往常般兴致勃勃，她把笔记放进包里，说她追的漫画书更新了，拉他一起去书店看。
在书店待了一下午，余朝也把整本小说看完。
想开口说话，对面那道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己经趴下。
少女背脊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太阳将她的碎发和半边脸照得金黄，皮肤在光辉中透着稚粉，五官在光影中清晰柔和。
脸颊两侧的肉让江林以看起来有些幼态，但挺立的眉骨鼻梁添了几分英气，灵动中带着一点就炸的锐利，连睡姿都像顶级雕刻家的得意之作。
余朝也突然想到曾鸣那句“江林以长得也不漂亮”，他心说那位同学年纪轻轻就瞎了眼。
即使冬天的太阳没什么温度，余朝也还是拿起一本书，伸肘挡住照在她脸上的光线，低头看起手机。
过了许久，楼下小孩突如其来的尖叫声穿透上二楼，余朝也手一松，手中的书滑落，正正砸到江林以脸上。
江林以懵懵地抬头，第一眼看向余朝也，像童话里迷路的小鹿，但只迷了一秒。
她好看的浅棕色眸子微眯起来：“你砸我？”
余朝也心虚地关上手机：“手滑。”
没细想怎么手滑能把书砸到她脸上，江林以说：“我想喝水。”
她刚睡醒的声音微糯轻软，像命令又像乞怜。
余朝也拒绝不了。
她要喝北极圈的水都应该想办法满足她。
余朝也被这个空穴来风的想法怔住，连同十几分钟前“江林以很漂亮”的念头——不是单纯止于眼里的，是会抵达心底敲响擂鼓的。
这不正常了吧。
在他出神的间隙，江林以身体凑上前，伸脖子歪头瞧他。
目光交汇的瞬刻，不知哪里的窗户缝漏进一丝冷风，连同江林以的视线一起融进他身体血液里。
余朝也心脏跳动的频率被打乱了。
他冲动又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喜欢江林以。
这件事早在他做什么都想跟江林以一起时就初现端倪。
只是岁月平常，他们都没放心上。
刚刚还没温度的阳光从窗口倾泻而下，炙烤着他的背，可烫的却是余朝也的脸，连同他压不住的心跳，仿佛血液都在沸腾。
首到江林以拿书推他：“发什么呆？”
手肘被撞得发麻，余朝也倏然清醒，胸腔里那场因悸动而起的惊涛骇浪只有他能看到。
余朝也站起来：“把外套穿上，我去买。”
回家路上，江林以捧着杯热奶茶：“那本书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
“幕后凶手是谁？”
“……”
忘了，只记得那双迷糊水潭似的眼睛，在明媚的冬日午后、枝繁叶茂和萧寂，贯穿往后每个冬天，明亮昭彰。
而他的秘密从十五岁伊始，轮转年复一年，冗杂漫长。
像等不到春夏的冬。
_
初中到高中，随着身体蜕变和优异成绩的加持，跟余朝也示好的女生越来越多，一批又一批，写情书送礼物，他不厌其烦。
时间久了，余朝也其实看得出哪些女生对他有好感，但他在江林以身上感受不到她对他有这种别样的好感。
余朝也曾自负地想过，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一个江林以？
也是在这个寒假，一次无意间听到俞裴和江林以在书房的对话。
俞裴说：“才一个学期，余朝也在荣誉榜上己经有三张照片了，昨天又有其他班的女生来问我要他的联系方式。”
江林以见怪不怪：“他现在长得帅成绩好，有人喜欢多正常。”
俞裴：“你不会喜欢他吧？”
江林以不可思议地大叫：“你要毁了我们十年的友情吗？”
俞裴放心说：“那就好，不然我来找你们玩，夹中间怪尴尬的。”
……
是啊。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双方父母这么想，江林以也这么想。
所以她对他向来坦荡，倒显得他的非分之想龌龊不堪。
那就暂且继续和她做朋友好了，反正他还是排在最好的朋友这一头等位置，反正他依然对她了如指掌。
余朝也想，他该小心再小心，维持好现有的平衡，以防失去这个位置。
而这其中的了如指掌也包括，他是第一个知道江林以有喜欢的人了。
对象是六班的何景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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