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后两人依旧忙碌。
余朝也的工作是有规律的忙，江林以是间歇性忙碌，经常伴随着出差，余朝也有时间都会飞去看她。
江林以说他是空中飞人，余朝也让她说好听点，他是鸟。
江林以问：“为什么？”
“候鸟总要飞回他的山。”余朝也懒懒说，“你就是我的山。”
我的全世界。
江林以：“这样会被说不上进的恋爱脑吧？”
余朝也挽过江林以手臂：“恋爱脑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哪怕是这样十几个小时飞来和我在车上坐一会？”
选秀开场在即，江林以作为主评委之一即将入场。
外面雨声沉闷，豆大的雨珠噼啪砸在玻璃天窗上，绽开一朵朵转瞬即逝的透明水花，他们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依偎一起。
安宁又平静。
余朝也忽然说起：“十七岁那年，你从集训基地来给我过了个生日。”
江林以愣了下，余朝也不是个感性的人，他几乎不会回忆什么。此时或许是长途跋涉后倦意使然，或许是见到她太高兴，他罕见的显出几分柔软和安静。
江林以问：“嗯，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你来见我一次，我就可以去见你一百次。”
江林以感动不己：“如果我没去呢？”
余朝也想了想：“那就九十九次。”
江林以觉得余朝也报了个高情商讲话的班。
回国继续工作，“不上进”的余朝也突然收到前往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学习的机会，时长三个月。
临近午饭时间，余朝也在办公桌前短暂出神。
杨晟抄起他桌上的联合培训申请表：“你不会因为不想和林以分开就不去吧，被林以知道后，你们大吵一架……”
“你少看点短剧。”
“那你发什么呆？”
余朝也支着下巴：“在想会不会有一天，下班路上不小心撞到一个服装设计师，她对我一见钟情，安排我去做她的助理。”
“妈呀，你被病人踢到脑子了？”
“嗯，最好是Nebula的设计总监。”余朝也说。
“……你才少看点短剧。”
当天下午，江林以改签了机票，落地后行李还没放，踩着点来医院接人。
她风衣飘飘，飒爽站在大厅里，引人注目。
杨晟不信余朝也命那么好，他偷偷问江林以：“你真的对余朝也一见钟情吗？”
“……”
晚上，余朝也把申请表拿出来和江林以一起看，江林以仔细阅读：“医学AI和基础模型……”
余朝也敲重点：“三个月。”
“三个月怎么了，这个学校很有名的。”江林以当然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我有空就去看你，没关系的。”
余朝也也没多矫情，递了申请表，两人开启隔着八小时时差的异国恋。
难免有吵架的时候。
江林以几次在应酬上喝得醉醺醺，接到余朝也电话：“没办法嘛，他们一个个跟水牛一样能喝。哎，跟你说了又生气，下次不跟你说了。”
余朝也立刻沉下声：“那以后什么都别跟我说了。”
两人就此陷入冷战，一整天，江林以笼罩在低气压中，没人敢进她办公室。
她没收到余朝也任何消息，她也没主动发信息，显得她多在意似的。
可她真的很在意。
虽然她说的话有些过分，但余朝也应该知道她不是认真的，她喝醉了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况且这酒也不是她想喝的，余朝也总那么生气也不是个事啊。
江林以有点头痛，之前两人闹点小矛盾，回家哄两句也就好了，可余朝也现在人在瑞士。
她看了眼这周末全满的行程，买张票去哄人也不现实。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江林以给余朝也发了条消息，半小时后才接到句不冷不热的答复。
得，真生气了。
没等江林以想到办法，一批冬衣在生产时出现用料错误，导致整批货品不达标。她一边跟工厂谈赔偿，一边把备选方案抬上来测试。
下班回到家发现家里地暖坏了，江林以叹了口气，摸出手机正要预约维修师傅，门却被敲响了。
从中控上看是楼上的邓阿姨，他们结婚时邓阿姨和王叔给他们送了幅百年好合的字。
江林以打开门：“邓阿姨，你怎么来了？”
“小余说你们家暖气坏了，他约了师傅上门。”
邓阿姨身边站着位提工具箱的工人：“又担心你自己在家害怕，让我下来跟你看看。”
“……”
这男人啊。
江林以动了动唇，她忽然很想余朝也。
2
Nebula的年末团建地点定在瑞士，江林以下飞机后首奔余朝也的单人公寓补觉，公寓内暖气充足干净卫生，唯一不足就是隔音有点差。
江林以硬是被隔壁房摔东西声吵醒了。
余朝也回到公寓，进卧室后看到江林以正贴着墙，朝他招手：“你过来听听，他们在吵什么？我听不懂。”
余朝也跟她一起听了会儿：“男的买股票赔了十几万，女人吵着要离婚。”
江林以：“还真败家。”
“吵到你睡觉了？”
“是啊，还以为外面暴乱了。”
两人就这样靠墙聊了几句，压抑的女声忽然从隔壁渗过来，夹杂着床板吱呀的节奏。
怎么就滚到床上了？
江林以立刻捂住余朝也耳朵，严严实实。
余朝也停住话头，歪头表示疑问。
“我饿了。”江林以瞪圆眼睛说，“我们出去吃饭吧。”
“我买了菜，你不是想吃……”
江林以斩钉截铁拽着余朝也往外走：“不想了，我们出去吃。”
因为公寓在学校附近，两人进了一家余朝也经常去的餐厅，离开前碰到余朝也在学校的同事。
Mara见到江林以的第一句话是：“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江林以回握对方的手：“应该没有，不然我肯定有印象。”
Mara莞尔：“我是Yu在剑桥时的同学，现在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任教，没想到又和Yu分到了一组。”
江林以和Mara聊了几句，分开前Mara眨眨眼说：“我想起来在哪见过你了，你好像经常上时尚杂志，Yu之前还问过我那些杂志在哪买，他是你的粉丝吧？”
江林以这才知道余朝也找到她的契机。
Mara压低声音：“不过之前他有个念念不忘的朋友，听说跟我有点像。”
江林以：？
回家的路上，江林以忽然问：“Mara是不是喜欢过你啊？”
这几年江林以和余朝也认识了不少彼此的同学和朋友，有点像把过去十年的人际关系穿针引线。
说到谁暗恋倾慕对方，他们也不太惊讶，大概早知道自己对象是万人迷的存在，也足够信任。
余朝也问：“怎么看出来的？”
“可能因为我也喜欢你，对这种感觉比较敏锐。”江林以说。
“怪不得我第一眼看方延谨就和看Lawson不一样。”
“关方延谨什么事。”江林以说，“听说他最近在相亲，还跟Susan请教应对办法。”
这两年余朝也和方延谨的关系不错，有不少科研上的共同话题。
余朝也说：“可能这就是三十五岁男人的烦恼吧。”
“你马上三十三了，也没年轻到哪去吧？”
“三十三的我怎么配得上十八岁的你。”余朝也夸张惋惜。
江林以己经对他时不时突然冒出“金句”习以为常了，她推开他靠过来的脑袋：“你少来。”
他们的说笑声融进这片陌生的街景，你推我搡间，身影歪歪斜斜地投映在石板路上，像两株随风摇摆的连理枝。
3
余朝也请了几天假和他们去采尔马特小镇。
主要是和江林以。
上山滑雪前，一行人在小镇上住一晚，晚上聚餐，陈部长一个嘴快喊了声老板夫，陆深逸比余朝也先一步回头。
江林以：“？”
余朝也：“？”
陈部长这才发现陆深逸：“小陆怎么来了？”
“我在这边录综艺呢，听Lawson说你们在附近，就来蹭顿饭。”陆深逸掩饰般勾上罗森肩膀。
这两年他没少打着罗森的幌子来Nebula，跟工作人员混熟了，大家熟络欢迎他入座。
罗森配合拉开苏妍旁边的位置给陆深逸坐。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俩似乎有点太熟了，苏妍抬眼瞥了眼嘻嘻哈哈的俩人，陆深逸干咳几声收起笑脸。
饭后各自回房休息，罗森跟在江林以和余朝也旁边：“我算知道你俩为什么选瑞士了，各怀鬼胎呗。”
“怎么说得那么难听。”江林以问，“听说陆深逸不打算跟公司续约了，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罗森分析，“他和Susan被发现是迟早的事，他想退到幕后，把对Susan的影响降到最小吧。”
“Susan未必接受。”江林以说。
苏妍的家庭和感情上都没有大创伤，按理说不应该那么坚持不婚主义。
但人各有各的生活方式，所以即便江林以婚后幸福美满，也从没以过来人身份劝过苏妍。
“谁说不是呢，不过陆深逸可说了，他可以跟Susan谈一辈子地下恋。”罗森停下往走廊窗外扒。
“你们看。”
外面飘起鹅毛大雪，陆深逸从下半张脸到脚遮得严严实实的，苏妍把自己的帽子摘下盖在他头上，帽檐盖过陆深逸双眼，这位平时风风火火的女人静了下。
仰头在他脸边落下一吻。
整个世界一片雪白，他们在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
……
回到房间，余朝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江林以正在藏什么东西。
余朝也瞥一眼她挡住的位置：“拿出来吧。”
江林以慢吞吞地从身后摸出酒店赠送的当地特色热红酒。
自从上次因为喝酒和余朝也冷战两天后，江林以几乎滴酒不沾，甚至担心余朝也看到酒旧事重提，她还想把那瓶红酒放在余朝也看不到的地方。
余朝也拿起酒瓶转了转：“要喝吗？”
江林以摇头，其实她本身不喜欢酒精，也知道这样的习惯不健康甚至有危害。
余朝也关心她的身体远超过她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时不时给她转发各种科学院的养生报告和酒精危害文章。
像提前进入某个阶段。
睡觉前，江林以看着最新推送的《酒精与早衰：你必须知道的十件事》，问：“为什么总发这些？”
余朝也：“想跟你有个健康的晚年。”
“……油嘴滑舌不适合你。”
“这叫未雨绸缪。”余朝也把压力转给江林以，“难道你想以后拖着具衰败的身体，让我照顾你吗？”
“……”
那自己真是太自私了。
为了他们健康的晚年，江林以半夜联系了家里小区附近的健身房，给她和余朝也办了张健身卡。
4
第二天坐缆车上滑雪场，江林以望着窗外连绵雪道。想到高考前半个月，他们说好来瑞士一定要体验滑雪，那时他们以为很快能实现，没想到一晃就是十几年。
以防余朝也提前练习却在现场表现得天赋异禀的情形再次出现，江林以问：“你没有偷偷学吧？”
余朝也想了想：“真没有，你学过吗？”
江林以赶在同车的罗森开口前说：“没有啊，哪有机会学呢。我们可以请教练，没关系的。”
但到达后谁也没提找教练的事，两人各踩着单板在起点处。江林以说：“这教练一节课一万五也太贵了。Lawson会滑，我们照他的样子试一下。”
江林以一手抓滑板一手手掌撑地起身，跟余朝也扬扬下巴，势在必得：“我学会了教你啊。”
罗森没戳穿江林以，他也想知道余朝也初学滑雪会闹什么笑话，那样可太有反差了。
他转头问：“余医生一起练吗？”
“好。”余朝也手在身后撑了两下才起来。
罗森简单说了几句起步和动作原理，带他们缓慢前进：“……你们自己感受感受。我只是为了拍广告学了点，不过我的教练可是去年全球锦标赛亚军……”
他滔滔不绝，身侧掠过一阵风，江林以歪歪扭扭地顺着坡道滑下去，像完全失去控制。
余朝也立刻压低重心追上想拦住她，没等他靠近，江林以突然一个利落的压刃转弯，转眼稳稳当当地回到正常滑行轨道。
余朝也提下唇角，加速跟在江林以身后的一段距离。
罗森：“？”
两人一前一后滑破皑皑雪原，留下两道并行的痕迹。
江林以刹车停下回头，想看余朝也膜拜震惊的表情，却见余朝也缓缓松开后脚固定器，停驻在她旁边。
“不是说不会滑吗？”江林以一把推上护目镜。
“跟你现学的。”余朝也往她的方向偏偏头：你的功劳。
“又装。”江林以给他竖中指。
余朝也用拇指和食指圈住她的中指，做了个戴戒指的手势：“我也愿意。”
“……”
江林以语塞：“在这冻结一下你的恋爱脑吧。”
坐魔毯的队伍太长，两人脱下滑板慢慢往回走。
期间突然刮起雪雾，他们不得不驻足原地等风雪停下，江林以在雾蒙蒙中被余朝也揽入怀里，抬头对上余朝也低垂的视线。
他的目光穿过细密雪粒，温柔又坚定地将她笼罩。
江林以情不自禁，仰起脸在他左眼角落下一吻：“这边沾雪了。”
“这边呢？”余朝也偏过右脸，“这边没沾吗？”
江林以笑着摇头：“没有。”
余朝也却低头，温凉的唇瓣轻轻贴上她的脸颊，雪花在他们相触的肌肤间悄然融化。
余朝也退开后说：“你脸上也有。”
4
晚上吃饭，罗森在桌前跟其他人转述江林以和余朝也如何戏耍他。
可惜一群人只捧着江林以。
“我看到了，江总监和余医生一前一后，羡煞旁人啊。”
“江总监滑得挺丝滑啊，哪学的呀？”
罗森：“……你们这群马屁精。”
他把一张名片给江林以：“猜我刚才碰到了谁？Bard，就你们上回去爱丁堡领奖，有人造谣你和他出现在酒店。”
苏妍瞥一眼：“那个糟糕的老头，当初我们请他出面澄清，他怕外遇被老婆发现，一声不吭。”
江林以也想起来：“后面有人发来了咖啡馆监控。”
时隔几年，苏妍突然来了兴趣：“到底会是谁发的邮件，怎么会发到Jaron的邮箱？”
她转头看到余朝也拿起玻璃杯的动作，再次觉得仿若见过。
苏妍想张口询问，余朝也侧目提醒：“Susan，你手机在响。”
苏妍接起电话暂时离开，没再提过这事。
回房间的路上。
再次看到Bard的名片，江林以不由想到刚才桌上谈论的，发匿名邮件的人。
余朝也按下电梯楼层：“对他念念不忘？”
“没有的事，只是每次想起那些萍水相逢的善意，就觉得这个世界很温暖充满希望。”江林以说着，发现余朝也看着她，“这么说是不是太矫情？”
“没有。”
相反，余朝也有点庆幸。
江林以说过那段时间，除了工作以外的事她都觉得没有意思，可有些人让她看到了意义。
让她重新相信这个世界的真善美。
5
关上房门，余朝也脱下羽绒服，露出里面黑色的半高领，毛衣妥帖地勾勒出他平首的肩线，隐约可见的锁骨凹陷处。
江林以看得入神。
余朝也轻瞥她一眼，状似无意地往下拉领口。
“余朝也，你垫首角肩了？”江林以终于上手捏了捏他的肩，力道像在检查库房里的布料。
“……”
随后没有半点留恋的松开手，转身把房间巡视个遍：“这阳台有个露天温泉，刚好，我用浴室，你去外面泡。”
余朝也忽然扣住她的手不放。
江林以了然，还是装糊涂：“怎么？”
半晌，余朝也憋出句：“我一个人害怕。”
江林以被抱进池子里。
温泉水滑，热气氤氲。
余朝也区块分明的肌肉在灯光下泛着光泽，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滑下，滚过喉结，落在江林以的锁骨上。
江林以手指穿过余朝也湿透的黑发，唇齿相接，她的背抵上池边光滑的石头，脚尖在水下轻轻蹭过他的小腿：“还害怕吗？”
“不怕了。”
余朝也的声音混着水汽飘过来，含糊却清晰。
“余医生真棒。”
余朝也反客为主地深吻回去，手掌顺着她湿滑的脊背下滑，托住人按向自己：“叫点别的。”
“叫什么？”
江林以的话随着水波晃动断断续续。
“余老师……”
“还是——”
江林以在反复浪潮中紧紧抱住余朝也，他的眼睛像两潭深泉，倒映着她动情的面容。
江林以要吻他眼睛，余朝也就弯下身，温驯地感受眼角柔软的压力。
水波推挤着他们的身体，带起细小的浪花拍打在石壁上。
江林以控制不住地：“阿也。”
“就这么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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