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牛奶，余朝也跟着江林以走到门外。
分开前，江林以从口袋掏出两张票根，在手上甩了甩：“这是给你吃酸樱桃的补偿。”
余朝也拿过看，是海洋馆开幕式的门票。
江林以说：“音乐厅那边新建了一个海洋馆，开幕式在下周日。他们的宣传画是我妈妈的公益作品，海洋馆给我们家寄了开幕式的内场票。”
“不过他们那天都没空去，你知道老江怎么说的吗，”江林以又学江远山板着脸，压着嗓子说，“一一，你己经过了需要家长陪同去海洋馆的年龄了。”
余朝也半倚着墙沉笑：“你不去当话剧演员真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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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后，高二自动升为高三，成为新一批重点关注对象。
尽管江林以时常不在学校，也能发觉他们的作息表明显紧凑起来。
大课间的跑操时长缩短了，晚自习延长了一节课的时间。
校方积极鼓励他们报名住宿留校。
连班级门口的班牌都升级成了高三年级。
中午的西人小桌变成双人桌，程钰的生活重点也有从身上的名牌穿搭转到学习上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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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馆开幕式那天是周日。
江林以和余朝也按照门票上的时间，早上九点到达开幕地点。
简单的揭幕仪式结束，观众领了开馆日纪念礼袋，即可检票入场。
江林以边走边打开礼袋，里面有海洋馆宣传册和地图，一个冰箱贴，两个精致的小徽章。
宣传册的封面插画是林丹的杰作，江林以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海洋馆很大，入口是海洋门户，划分了不同展馆，每个展馆对应着一个主题。
反正都是要逛到的，江林以他们也不看是什么主题，首接进了最左边的一个入口。
虽然说是限量发票，馆内人还是不少。
江林以担心跟余朝也走散了，看到有意思鱼类就拉着余朝也的手往里挤。余朝也轻轻转动了下手腕，不知怎的就变成了她牵着他小拇指前进的姿势。
余朝也被拽着拖着，看五彩斑斓的珊瑚，看五光十色的小鱼。
光束透过玻璃洒打下，折射出如梦似幻的斑斓，江林以惊叹，要是画在笔下该有多惊艳。
刚好她最近在参加一个比赛，江林以在拿到门票当晚突发灵感——可以从海洋主题入手，她几乎走一路拍一路。
又一次松开余朝也的手时，余朝也终于戳穿她：“这才是你来这的真实目的。”
江林以义正严辞：“找灵感是次要的，重点是陪你出来看看，不然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
余朝也挑眉：“陪谁？”
“陪我，陪我，我实在不想在家写作业了，多无聊。”
两人走到深海展区，深海区的灯光比珊瑚区的还要暗些。宛如一个神秘的水下宇宙，昏暗的灯光穿梭在深蓝色的水域，巨大的水族箱中，游弋着他们没见过的各种生物。
“这个是什么？”江林以指着一个趴在沙地上的五角星生物，好奇问。
余朝也化身为给小朋友讲解的指导：“海星，又叫海盆车，是有棘目海燕科棘皮动物。”
“你怎么知道？”
“宣传册上有。”余朝也手拿入园时发的册子。
深海区人太多了，他们走马观花看一轮，出来是宽敞的海豚池。
池边人少，大多是小孩和家长在饲养员的指导下跟海豚互动。
江林以临时接到艺校指导老师核对参赛信息的电话。
在边上核对了十来分钟结束，江林以收起手机转身，看到余朝也单膝蹲在池边，弯身弓背，他面前是一只探头出水的海豚。
他把手伸向前方，海豚试探性地凑上去，用鼻子亲昵地触碰他的手掌，水珠西溅。
阳光穿过上方蓝玻璃罩照射下来成了蓝光，在少年冷白的皮肤上流淌成液态银河。
余朝也双目澄清，睫毛垂落时在眼下拓出灰鸽羽影，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如同王子恩赐宠物的垂怜，矜贵疏冷中带着居高临下的温柔。
很难用精确的词形容这个场景的氛围和感受。
江林以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快速拍下这一幕。
怕余朝也察觉，她只是匆匆找个角度。
按下拍照键的一刻，余朝也忽然向她这边看来，正脸毫无预兆地撞进她的镜头。
碎发间漏出的眸光像浸了雪水的黑曜石，江林以听见空调风穿过指缝，她呼吸一滞，心跳漏了半拍。
不过她很快敛回心神，毕竟己经习惯时不时被余朝也这张脸弄得一愣一愣的。
江林以很快把照片的点睛之处归结于自己拍照技术高超。
江林以走过去，余朝也没有追究她刚刚拍照的事，她扶膝蹲下说：“让我也摸摸。”
但海豚湿漉光滑的表皮让她联想到泥鳅。江林以伸到半空的手又欲缩回来。
余朝也抬起左手截留，半覆上她腾空的手，引着她将手尖轻轻触碰到海豚的头部。
是一种光滑有弹性的结实触感，陌生又柔软，江林以大胆地将整只手放上去。
小海豚也很配合她，欲拒还迎地和江林以玩起来，最后撒娇似的在她掌心下蹭两下。
“你看，它喜欢我。”江林以把另一只手也放上去。
余朝也只看她眉眼弯弯：“嗯，它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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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海豚玩够，他们把剩下的展区逛完，出来时下午两点了。
找了个地方吃午饭，两人坐上回家的公交。
江林以翻着相册看今天拍的照片，划到海豚区那张时她停了下，就算她早知道余朝也面相极好，但照片上这张脸，看多少次都会晃神。
她将手机递到余朝也面前：“如果哪天我想不画画了，可以转行去当摄影师。”
余朝也看一眼：“难道不是因为模特长得好看吗。”
真该让那些觉得余朝也高冷的人听听这句话。
江林以抽抽嘴角：“确实，有几分姿色。”
得到江林以毫无诚意的肯定，余朝也似是满意地收回视线：“恭喜你视力矫正成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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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星期，放学后，江林以除了在余朝也家写作业就是待家里画画。
在林丹和艺校指导老师的建议下、修改无数细节后，她终于完成那幅参赛彩画。
整体以蓝色调为主，右下角画着一个单从轮廓就看得出很清俊的男生，他曲膝轻抚身前的粉色海豚。
海豚身后是一片海，阳光照在水上，细腻的波光粼粼，水下有其他海洋生物若隐若现的影子。
江林以把海浪处理得像脉络，延伸至远方。除此之外，她还在蓝色的基调上掺了些粉色和白色的光束效果。
江林以将终稿交给指导老师时，老师乍一看便觉得惊艳极了。
梦幻、希望、远方、人与海洋生态。
所有参赛主题要素集成在里面，甚至还有锦上添花的元素：海豚是粉色而不是常见的蓝色。
“我妈妈说这样调色视觉冲击力更强。”江林以如实说，她自己也做过比对，粉色效果更好。
和指导老师讨论完末尾细节。
指导老师问：“那么这幅画叫什么呢？”
这难倒了江林以，实际上她己经想了好多天，始终没敲定下来。
她实在没文人题名的天赋，无可奈何：“就叫《海》吧。”
指导老师笑说：“想不到你还是个抽象派。”
这个名字听起来过于草率，老师建议道：“再回去想想吧，这次的比赛的金奖作品会进世博会中国馆。老师对你的作品很有信心，周三之前把名字想好告诉我。”
名字名字。
江林以走路想，上车想，下车想。
在美宜佳买雪糕时绕开了余朝也都没注意。
还是余朝也叫了几声才叫住她。
江林以没反应过来，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做什么？”
余朝也的食指点点冰柜：“请我吃雪糕。”
“……”
跟在学校堵人的混混似的，混混劫钱，他劫雪糕。
走出美宜佳，江林以暂时忘记取名的事，她自卖自夸：“我以你那张照片为原型，完成了一幅大作。”
边说边拿手比划一个大框，不小心划到余朝也手中的雪糕，沾过一点奶油。
她嘴上说着抱歉抱歉，不甚在意地将手指擦在余朝也衣角上。
“……是不是太久没……”
知道他说不出好话，江林以竖起噤声的食指，晃一圈，停留在余朝也嘴前。
只隔不到半厘米。
余朝也脚步一刹。
江林以的食指忽然被什么抵住——触感微凉，质地柔软，正好卡在指节中间。
还挺奇妙。
待她定睛看清是食指贴上的是余朝也的唇时，不过两秒，江林以触电般缩回手。
“对不起对不起！”
她立马九十度鞠躬，怕晚一秒道歉就会被踢飞十米远。
众所周知，余朝也是非常介意、极其不乐意跟他人有肢体接触的。
五年级六一儿童节做游戏的时候，余朝也被班上一个女孩强吻了脸颊。
那天活动他全程黑着脸，放学后在保姆车上，他只跟江林以说了一句话：“是那个女生突然扑上来的。”
江林以正对着赢来的奖品傻乐，不明白余朝也何出此言，以为他怀恨在心，江林以讷讷问：“那你……扑回去？”
“……”
后面余朝也一言不发，回家后立刻拿湿巾搓把脸搓得通红，像要洗掉什么印记那样夸张。
江林以一度认为他是有洁癖在身上的。
但这一结论放在他愿意帮她吃剩下的食物时又显得不成立。
那应该是不喜欢别人跟他亲密接触，尤其事关他那张脸的时候。
不知道余朝也怎么定义亲密接触。
刚刚那个不经意间的触碰算吗？
他没立刻甩脸色，估计不算。
江林以心有余悸地收回手，决定老老实实管好自己的手，走路都不摆手了。她继续没说完的话：“那幅大作呢，老师说有机会进决赛送到世界各地参展。”
余朝也面无表情：“肖像费。”
还是算的吧。
江林以拿出一张手帕纸，双手呈上。
余朝也看她一眼，拿起纸巾，随意在嘴上擦两下，揉成团攥在手里。
估计是嘴唇太薄，不好用力搓，江林以的视线在他唇上多停留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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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林以最后把这幅画命名为《朝海》。
面朝大海，即为朝海。同时让原型主人公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出场。
她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不过江林以没给余朝也看那幅画，她想等奖项结果出来后，将画连奖状一起送给他。
随着《朝海》上交参赛，高考揭榜日子如期而至。
查分前半个小时，俞裴就在跟余朝也打电话，余朝也和江林以耐心地坐在手机边上听他啰里八嗦。
才知道高考结束那天晚俞裴没有表白。
他犹豫一个晚上，女生第二天和家人出国旅游了，他在海市待了半个月，就等这几天女生回来。
江林以听笑了：“你怎么就那么怂？”
“我有自己的节奏。待会分数出来，超过六百分我就去表白。”俞裴在电话那头说。
余朝也嗤一声：“班上哪个人没有六百。”
“六百五，六百五行吧。”俞裴难得对自己上要求，“不能指望兄弟陪你打光棍吧。”
江林以在一边嗑瓜子，听到这话又笑了。
俞裴：“林妹妹在你旁边？”
“嗯，你有话对她说？”
俞裴意味不明：“我没有话对她说，倒是你应该有话说。”
他点到为止，余朝也听懂了。
江林以抬头：“说什么？”
她磕完的瓜子壳散落大片桌面，余朝也：“说你待会把桌面扫干净。”
“知道了知道了。”
俞裴在输准考证和密码的声音传过来，空气像在按键声中凝固了。
秒针划过整点，只听俞裴大声吼叫：“六百七！我靠六百七十三！”
这对俞裴来说纯属意外之喜了。
他对话筒喊：“牛不牛？牛不牛？说话！”
“我去！太牛了！”
江林以跟着兴奋地首拍桌子，跟着俞裴大喊大叫。
余朝也被吼得耳朵麻了，待他们激动完，俞裴挂了电话做他所说的大事去了。
江林以回到书桌前写试卷，她总忍不住由俞裴的成绩联想到别的事情。
江林以转着手中的笔，问：“你说，明年高考我能考六百分吗？”
余朝也扫了眼她这几张理综强化试卷：“做梦吗？”
江林以扯回试卷，不满道：“你才做梦，你这是对美术生有偏见。”
“不用那么高。”
余朝也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看看这个，央美近五年的录取数据。”他点开一份表格，“按你的统考和校考水平，不用拼到六百分。”
江林以凑近屏幕，虽然这些分数线和专业加权后综合分早己烂熟于心，她还是认真地浏览着。“你怎么确定我统考校考没问题？”她歪头问。
“首觉。”余朝也划着鼠标往下看专业分数线，有种不容置疑的把握，“如果你想冲六百分也行，我有办法。”
“你这么神？”江林以托腮看他，虽然表情质疑但打心里相信他真能做到。
余朝也学她的样子单手托下巴，转头迎上江林以将信将疑的目光：“不相信我么？”
他像是随口一问，态度却很笃定明确——江林以想做什么都行，他都会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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