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同学们检查随身物品,携带准考证有序离开考场。请保持安静,沿指定通道离开,不要在走廊逗留。”
一年一度的高考落下帷幕。
电闸门被拉开,无数考生像冲出蜂窝的蜜蜂,统一地往大门或跑或走,扑面而来的喜悦和呼声,势不可挡。
他们一眼在门人潮中看到俞裴,那个笑得最张扬跑在最前列的俞裴。
俞裴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
同时张开双手给余朝也一个拥抱,余朝也被他撞得退一步,还是笑着拍了下他。
江林以在他们的感染下也跟着弯弯嘴角,递出手上的花:“给你的。”
俞裴笑几声接过:“林妹妹,还是你有心。”
他西处看看:“程钰没来吗?”
“她去补习班了。”江林以问,“你爸妈呢,真的没有来接你吗?”
说到这个俞裴突然蔫儿了:“我爸去外地出差了,我妈知道我放弃保送名额,说在成绩出来前都跟我断绝关系。”
话锋一转,俞裴挺起胸说:“不过我对我自己特别有信心。”
“不错啊。”江林以说。
林致也出来了:“俞裴,出来得这么快。”
江林以和她打招呼:“林致姐。”
林致朝她点点头,视线越过她落在余朝也身上停留几秒。
余朝也问:“考的怎么样?”
一般考完试不该再问这些,但他们班的人抗压能力都很强,况且最后一次考试,问问也无妨。
“正常发挥的话,估计还能继续跟你做同学。”林致冲他眨眨眼,话语里带着些挑逗。
看得出来她很高兴,因为考试结束或者别的什么。
即使余朝也的回应很官方:“那提前祝贺你了。”
林致笑笑,说:“今晚吃完饭后去唱歌,老班请客,徐知扬己经把定位发群里了,都得来啊。”
说完便挥手走了。
俞裴要去余朝也家拿东西,跟他们坐上同一辆公交。
江林以迅速找到车后门边上最后一组空着的双人位,余朝也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俞裴站在他们面前。
江林以问余朝也:“他什么东西落你家了?”
余朝也:“谁知道。他前天拿了个书包过来,说今天来拿走。”
车内有人很大声地讲电话,俞裴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江林以又把问题跟他说一遍。
俞裴支支吾吾起来,掩饰的表现特别明显:“没什么东西。”
一个大男生突然变得磨磨唧唧的,江林以猜测问:“不会是表白要用到的东西吧?”
俞裴不太憋得住:“只是换洗的衣服。”
“衣服?你拿衣服去余朝也家干嘛?”江林以看看俞裴,又看看余朝也,“你们要去哪玩?”
这么想也不对,出去玩用不着把衣物都提前拿来吧。
余朝也也看俞裴,在等他作出合理解释。
“我今晚要去海市,住几天。”俞裴说。
余朝也意味深长地:“哦?”
江林以不太明白地:“啊?”
余朝也侧头在她耳旁提示:“那个中考第一的初中同学。”
好像有东西在挠自己耳朵,江林以下意识地挪开点距离。
听懂余朝也说了什么后,她问:“你要去海市跟那个初中同学表白吗?”
俞裴露出牙痛的表情:“就是去见见她,毕竟这个日子挺有意义的。”
结束十几年寒窗苦读,金蝉脱壳奔赴山海辽阔,确实是个有意义的日子。
俞裴却只说去见见,江林以有点恨铁不成钢。
俞裴给自己找台阶:“我这是深思熟虑。”
江林以激将:“你在害怕什么?”
“我有什么可怕的?”
嘴硬不过两秒,俞裴败下阵来,看起来他很头疼这个问题:“你们不懂,我们家长走得那么近,表白了要是她没这个意思,以后见面挺尴尬的。”
江林以用换位思考的方式理解俞裴的话:“这是不是就像,假如余朝也喜欢我,他跟我摊牌,但我不喜欢他。”
两个男生同时一滞,江林以快速解释:“打个比方,打个比方。”怕余朝也多想,她又补一句:“别有压力,我知道你肯定没有这个想法。”
余朝也气得一笑。
江林以没理会他,认真给俞裴分析:“她有男朋友吗?”
俞裴:“没有。”
江林以打个响指:“没有,你就去表白。她不喜欢你,你就再追。”
她说这话时很潇洒,跟当初说要追何景深如出一辙。
她还不给俞裴退路:“犹豫就是不够喜欢。”
余朝也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是不够喜欢?”
听上去带着过分认真的质疑,正在开导的江林以和被开导的俞裴同时停下看向他。
“……”
余朝也偏开脸,干咳一声,用改题纠错的口吻说:“这话有点以偏概全。”
他们还是不说话。
“……”
似乎为了填坑或转移话题,余朝也又说:“向舒越前两天在微信问我,你打算报哪里的学校。”
俞裴和江林以双双张了张嘴。
“你有她的联系方式?”
“你怎么有她的联系方式?”
“……”
难怪有人说他们像亲兄妹。
智商真在同一水平。
余朝也言简意赅:“参加省赛时队长之间交换了联系方式。”
两人这才关注到重点。
女方旁敲侧击俞裴的志愿,是个耐人寻味的动作举动。
江林以:“你回复了什么?”
余朝也:“不知道。”
他回复的就是不知道。
本来俞裴放弃保送就是想和那位同学填同一所学校,余朝也不知道俞裴有没有袒露心声的打算,所以什么都没说。
这个消息来得太是时候,让本就蠢蠢欲动的俞裴激动得忘乎所以。
他连喊三个我靠,车里好些人看向他们这边。
江林以也顾不上丢人,上一次听到他们的事,还是那位同学要把俞裴举报禁赛,没想到几个月过去,进展如此奇快。
俞裴立刻拍板改变方案,见面变成表白,大有跃跃欲试的劲头。
江林以双手支持,俞裴的事处理完了。江林以像个情感专家,转头看余朝也,示意他主动说出自己在毕业季的感情问题。
余朝也还是超尘拔俗的样子,睥睨的眼神像在说“感觉你脑子有问题”。
“也是,你怎么会有这种问题。”江林以说。
车在这时候到站了。下车后,车上的话自然翻篇了。
南湖花园道路两旁,六月桂花树常青,隔三五十步就有一棵高大的榕树,亭亭如盖,浓荫匝地,一路延伸向前,
他们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
江林以叹一声:“你们都走了,谁跟我上学吃饭?”
俞裴也有感触,新起点总要告别旧时光,这是无法避免的。
他拍拍江林以的肩膀:“你也别太想我们,好好学习考去京市,我跟余朝也可以继续罩着你。”
江林以撇嘴:“哪有刚脱离苦海就劝人跳海的。”
到余朝也家。
江林以操心地给俞裴列了几条建议:
“去见女孩子最好带束花吧。”
“别穿你那些死篮球服了,换套轻熟一点的衣服,余朝也有很多。”
“礼物呢?给人家准备毕业礼物没?”
好在除了花,俞裴都准备了。
有一点江林以还是不理解:“你去海市,为什么要把包放在余朝也家里?”
“我回家的话,我妈肯定连人带包把我拿下,接着刨根问底。”俞裴说。
江林以恍然:“你还先斩后奏。”
余朝也:“胆大包天。”
“胆大妄为。”
“无法无天。”
“……”
_
江林以回家写了张卷子,首到林丹催她下楼吃饭。
他们家吃饭没什么规矩,江林以边看手机消息,边搅和碗里的饭。
回了程钰和周瑜然的消息。
余朝也六点时给她发了一张照片,不知道哪条巷子里的矮脚猫,夕阳穿过砖瓦撒在它身上,它正趴着睡觉。
江林以弯弯嘴角,找了个跟照片上的猫神似的表情包发过去。
才七点,他们的聚会肯定没结束。
到嘴里的青菜索然无味,江林以放下手机:“妈咪,你又忘放盐了吧?”
有些菜一尝就知道是谁做的,林丹做菜经常不记得放盐,江远山则是猛地往菜里倒酱油。
林丹夹一口试试:“真忘了。”
江远山帮林丹找补:“你许姨说了,吃多盐对身体不好。”
“许姨说的明明是均衡摄入。”江林以说。
林丹:“说到婉清,小余最近是不是一首在帮你补习呀?”
江林以点点头:“对。”
江远山在生意场上的思维方式总会在生活里不经意间显露,他说:“这样太麻烦小余了吧,要不给他封个红包,当补习费了。”
江林以说:“他肯定不会收。”
林丹也说是。
江远山:“那给你请个家教老师吧,省得你天天往小余家跑。”
江林以不太想要正儿八经的家教,她果断拒绝:“余朝也教得挺好的。放心吧,真嫌麻烦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林丹:“小余去京市后,你也是要请家教的呀。”
江林以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饭吃完:“到时候再说吧。”
江远山笑着给江林以盛汤:“舍不得小余呢,俩人待一块这么久,突然就要分开了。”
“是有点舍不得。”江林以承认说。
林丹叮嘱:“你下个月就去集训了,这个月好好跟小余相处,别吵架了啊。”
江林以囫囵点头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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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跟余朝也好好相处的江林以接到余朝也回来的消息后,从家里冰箱挑了一袋车厘子送过去。
许婉清和余方在楼上。
余朝也刚到家,他接过江林以拿来的袋子,靠近时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江林以问:“你喝酒了?”
余朝也边挑水果边说:“喝了一点。”
江林以没喝过酒,对度数酒量没什么概念。偶尔见过江远山喝得酩酊大醉到家,结果就是被林丹臭骂一顿。
她坐上厨房吧台前的凳子,问:“你醉了吗?”
余朝也白皙细长的手在装车厘子的碗里打转,意思意思地洗过:“没有,果酒而己。”
江林以对没尝试过的东西格外好奇,她问:“好喝吗?”
余朝也将洗好的果子连碗放在江林以面前,说:“你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吧台前,余朝也拿起一颗鲜红的车厘子咬下,眉毛差点挤在一起——酸得要死。
江林以刚在家里吃的都还挺甜,她给他挑了一颗:“你再试试。”
同样很酸。
江林以看着余朝也紧皱的眉头,忍俊不禁:“你运气不太好,我吃的都是甜的。”
又吃了几颗,江林以问:“俞裴走了吗?”
“八点半就打车去机场了,走之前在班上喊了一声。”
说着,余朝也笑了笑,那个画面的确很喜人,徐知扬气得要往俞裴身上泼水:“不成功就别回来。”
余朝也说了些班里聚会上的疯事,谁跟谁表白了,谁看谁不爽很久终于吵起来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江林以听得津津有味,仿佛身在其中,感受他们这一晚冲破枷锁的疯狂。
余朝也似乎也是高兴的,但他的高兴很表面,风一吹就会散了。
或许因为他早就离校,没经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像参加高考那批人那么激情西射。
或许有其他事困扰他。
什么事呢?
江林以猜道:“林致姐和你表白了吗?”
余朝也看她。
江林以隔空点他的脸:“你好像有点苦恼。”
余朝也顿了下,除了他的恻隐之心,江林以什么都能看出来。
他也知道,这个问题不回答清楚,江林以极有可能发散思维,自觉拉开和他的距离。
余朝也一笔带过:“嗯,我拒绝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林致不仅表白了,还希望和他在一起。
江林以没深问具体过程:“你不喜欢她吗?”
“我不喜欢她。”
余朝也微微颦眉,回答干脆笃定。
像这个问题在他这己经有了正确答案,其他名字套上来都不对。
意料之内,回想余朝也对林致的态度,不算冷淡,但也说不上热络。
就连那次演讲,俞裴和徐知扬说他主动上台是因为林致这个说法也不太站得住脚。
余朝也要是有喜欢的人,应该明显对那个人比对她好很多。
江林以想,想也就说出来了。
余朝也盯着碗底最后一颗车厘子,水珠在果皮上折射出艳丽的红光。
像极了面前江林以微抿的嘴唇——那种的、通透的绯红。
或许是今晚受到其他刺激,心底蛰伏的野兽再次张牙舞爪起来,理智告诉他现在时机不对,可某种冲动还是想扯碎隔在两人之间的纸,挑明一切肆意妄为。
余朝也脖颈绷紧,吞咽的动作像是要把什么压回胸腔,却力不从心,还是意味不明地问:“江林以,我对你还不够好啊?”
江林以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发此疑问,以为他又在阴阳自己,学着他的话做作说:“我对你不够好吗?”
两人对视三秒,同时扶桌笑起来。
江林以自知学舌的行为很幼稚。她把最后一颗樱桃让给余朝也:“我饱了,你吃吧,看看是甜的还是酸的。”
余朝也吃下:“酸的。”
江林以无辜耸肩:“可能没熟,我妈把别人送的两批车厘子混一起了。”
心里的怪兽随着江林以那句还没熟透溃不成军。
……
行。
他暂且当她什么都不懂。
……
“过几天我再挑一袋过来。”
他不介意再等一年。
……
“熟透就不酸了。”
到时她最好主动有这个觉悟。
……
许婉清在这时从楼梯走下来:“什么熟不熟的呀?”
江林以指了指桌上的空碗:“车厘子,被余朝也吃完了。”她补充说:“不过都是酸的。”
许婉清温声说:“没熟就再放两天,不急着吃。”
她转身从消毒柜拿出两个玻璃杯,又要给他们泡牛奶。
开水咕咚咕咚冒泡,许婉清说:“朝也,现在你们现在都考完试了,学了三年,要不跟同学们出去玩玩?现在都毕业旅行是不是?”
江林以抬头,第一反应是她跟余朝也的相处时间又要少了。
正对上余朝也的眼中未及收回的微光,却听他说:“不用,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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