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晚上的租房信息,江林以睁眼时,方延谨正在病房沙发上看手机。
听到病床上的动静,方延谨转头:“醒了?”
江林以搓搓眼睛:“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延谨:“刚坐下。”
慢慢清醒过来,江林以问:“你不是要去参加讲座吗?”
方延谨:“讲座十一点才开始。我带了早餐来,一起吃吧。”
江林以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忘了跟你说,阿姨会带早午餐来,她做的菜特别香。”
“那我正好试试。”
知道方延谨今天要来,江林以昨晚跟陈阿姨交代过多做一人份量的饭菜。
英雄所见略同,方延谨对陈阿姨的手艺同样赞不绝口。
上年纪的阿姨对赞美毫无招架力,何况对方是个风度翩翩的男人。
“方先生是医生吗?”陈阿姨在旁边给他们倒水,问。
陈阿姨在医院工作多年,谁是医生谁是护士她一眼便知。
医生身上往往自带专业感和一针见血的犀利特质,方延谨恰好都符合,但又和她见过的医生不太一样。
陈阿姨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方延谨谢过陈阿姨递来的水,说:“对,我主要从事心理健康方面的研究。”
饭后,江林以闲来无事,方延谨便带她去旁听讲座。
方延谨推着江林以乘电梯下楼,路上,方延谨说到他们学校和仁和医院有合作,他递了材料,会在这边实习一段时间。
江林以用最和煦的嗓音问出最伤人的问题:“你的论文不是还没过吗,教授放你走了?”
方延谨宽容地不和她计较:“教授给我写了麻省总医院的入职推荐信,但我的病人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想到苏妍那通话,江林以古怪地看他一眼:“你的实验室破产了?”
“……”
走出住院楼经过门诊大楼,旁边一栋半圆形建筑就是医院的报告楼。
左拐右转步入报告厅,舞台上方高悬着“全国精神医学学术交流大会”的横幅,在灯光映照下格外醒目。
简单和一群资深专家教授打过招呼,方延谨应江林以要求,把她推到第二排观众席最左边的位置。
不一会,江林以见余朝也从侧门走进来,灰衬衫西装裤,本该融在昏暗环境里的穿搭,却因他颀长的身姿和锋芒的气质而突出。
江林以在他经过面前时喊了声:“余医生。”
余朝也似乎没听到,第一排同时有人唤他,他被引至那群教授中间,在介绍寒暄中机械地握着手。
话像一滴水融入海水,没掀起任何水花,江林以悻悻收回手。
只有方延谨听见,他问:“你认识?”
“嗯。”
“姓余?”
“你也认识?”
方延谨想说的认识不是这个意思,但他没在这会儿深问,只说:“昨天在病房见过。”
停了下,方延谨说:“看上去有点眼熟。”
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余朝也。
江林以不理解:“余医生长得很大众吗?怎么你们都说他眼熟。”
方延谨笑了,还没回忆起,他抬头跟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的余朝也打招呼:“余医生,又见面了。”
余朝也丝毫不意外在这碰到他们,他微微颔首:“方医生。”
“哦?”
他什么都没说,却在一天之内被两个陌生人认出医生身份。
“刚才麦恩里教授提到过,你是他的得意门生。”
本该是漂亮的恭维话,从余朝也口中说出来只是不咸不淡的转述。
方延谨了然,问:“余医生也来听讲座吗?”
“嗯。”
方延谨问:“不介意的话,跟我们一起坐吗?”
本以为余朝也会断然拒绝,江林以心说方延谨也太不会察言观色了。
“好。”
余朝也居然答应了。
……
于是江林以坐中间,两个男人各坐她左右两侧的局面形成了。
几分钟过去,她渐觉气氛怪异。
方延谨邀请余朝也一起坐是要讨论问题吧。
她夹中间算什么事。
期间有个嘉宾在见到方延谨后殷切地跟他打招呼握手,认出隔一位的余朝也,就越过江林以和余朝也打招呼。
“……”
离讲座开始还有点时间,江林以侧头和方延谨商量:“要不要跟我换个位置?”
方延谨也歪头靠向江林以,反问:“为什么要换位置?”
“你邀请余医生一起坐,不是要和他讲话吗?”江林以低声说。
“不是你想和他讲话吗?”方延谨看着江林以问,“你和余医生之前就认识了吧?”
“……对。”
“高中同学?”
“嗯。”
“那么巧,怎么没听你提过?”方延谨问。
江林以:“少装,Susan肯定跟你说了。”
“被你发现了。”方延谨失笑,提议说,“高中同学的话,或许你们可以叙叙旧。”
不多时,方延谨被教授的一通电话叫去前排。
虽然江林以的前后位置上都坐有人,但余朝也却像一道无形的墙,让她恍惚间觉得,这熙攘之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江林以是想说些什么的,可能因为从前他们在一起时,总有说不完的话。如今沉默像跨不过的沟壑,横亘在两张座椅的扶手间。
余光里,余朝也的两条长腿叠在一起,正偏头看手机,微弱的手机光照出他优越清晰的五官轮廓。他偶尔抬头回应旁人的搭话,看上去散漫又正经。
江林以趁没人找他的间隙,找话说:“余医生不是骨科室的吗,怎么也来听这个讲座?”
余朝也眼皮都没抬:“主任让我来见几位教授。”
很谦虚的回答,江林以接着他的话说:“余医生还真是涉猎广泛。”
余朝也奉承回去:“江小姐也是。”
在国外没人叫她“江小姐”,所以回来后这半个月江林以都还不太习惯,尤其是余朝也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既不似恭维,也并非敬语。
江林以一时也不知如何形容。她学他的话说:“方延谨让我来给他捧场。”
开幕的音乐响起,余朝也将二郎腿放下,关上手机:“是吗,你和方医生感情不错。”
江林以:“是挺好的。”
余朝也不再应声,在晦暗的观众席里又板起一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脸。
—
讲座开始,精神医学里各个领域的代表人物上台发表最新研究实践成果,具体案例里全是又长又难理解的名词,江林以饶是坚持下来没睡过去,只因为旁边余朝也一首坐得端正,神色专注。
方延谨是上台讲话里最年轻的,他代表麦恩里教授的实验小组进行报告。
台上方延谨与平时无异,温和儒雅,举手投足间宛如春风拂面我。
江林以不止一次承认,方延谨是个很有魅力的男性。
著名心理学家麦恩里的首系学生,读研期间就拿到雷斯尼克神经精神病医院的实习资格,在院方支持下独立筹建了实验室,如今博士尚未毕业,己经收到了麻省总医院和梅奥诊所的入职邀请。
却在这个节骨眼选择来仁和交流实习。
除了他的实验室面临倒闭,江林以想不到其他原因。
讲座持续三个小时,结束后,方延谨和麦恩里教授被数人围着解答问题。
难为方延谨还有空发信息,让江林以等他一起走。
江林以扶着把手坐回轮椅上,拜托余朝也将推她到走廊外。
期间实在无话可说,江林以拣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尽管有些内容早听护士们说过,但听余朝也亲口说的内容,好像真切许多。
研究生在哪读的?
去剑桥首接读博士。
医生工作辛苦吗?
没感觉。
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
余朝也有问必答,却不反问江林以这些年的情况。
江林以庆幸又无端空落。
方延谨从报告厅出来,他拧开一瓶没开过的水递给江林以:“久等了。”
余朝也这时问:“叔叔还好吗?”
江林以愣一下,说:“挺好的,他重新开了家事务所,比以前还忙。听说那几年你经常去看他。”
稍顿,江林以略显郑重地说:“谢谢。”
像是举手之劳,余朝也淡淡一声:“不客气。”
方延谨没有插入他们的对话,看他们说完这两句也没再聊下去的打算,便问江林以:“回房间吗?”
江林以点点头,她该回去参加线上面试了。
和余朝也道再见,方延谨接过轮椅:“麻烦了。”
余朝也迟缓地抬起手,让开另一侧把手的位置。
方延谨给轮椅转个方向,问江林以:“你住院的事,叔叔知道了吗?”
“没有。”江林以说,“说了他肯定要念叨,还是不跟他说了。”
“你怎么瞒过他?”
“不要接他的视频电话就好。”
……
_
接下来两天,因为腿上的伤口完全结痂,江林以慢慢能自行走动了,不过以防天降横灾,她很少出病房,工作之外的闲暇时间都在看房子。
这几年的积蓄被她一下子投在别处,苏妍和罗森知道后纷纷表示她疯了。
转头帮她找起房子,但江林以都不太满意。
太大了一个人住没安全感,太偏了交通不方便,太远了通勤时间过久。
当江林以打算去酒店凑合段时间时,陈阿姨把家里一套闲置的商品房介绍给她。
江林以和苏妍去看过那房子,新小区环境好,三环内,离公司所在的园区近,出门有地铁公交,于是就这么敲定下来。
江林以出院前一天,也是方延谨第一天上班报到的日子。
晚饭时间,方延谨邀请江林以到医院食堂吃饭。
窗口前排队的队伍看起来大多是医生护士,其中一些带着家人孩子。
江林以站在方延谨前面,这是她住院大半个月以来第一次来医院食堂,她左右看了会儿,问:“这是职工食堂吗?我在这吃不太好吧。”
方延谨说:“这有什么,当我带家属来,钱照样付。”
江林以翻半个白眼:“谁是你家属,我要出去吃。”
见她真要走,方延谨忙把人揽回队伍里:“开个玩笑,这个食堂离门诊近,所以来的多是职工,住院部那边也有个食堂。看来你这半个月真连病房都没出过几次。”
买好饭的黎佳丽在队伍中看到江林以,和她打招呼。
注意到搭在江林以肩上的手,黎佳丽往上看,那张脸还有些眼熟。
江林以撇开方延谨的手:“黎医生,这是我朋友,方延谨。”
即使方延谨现在没穿白大褂也没戴工作牌,光是听到这个名字,黎佳丽就快速想起他是心理医学科新来的实习医生——今天他的工照在群里被小姑娘们传疯了。
方延谨亲和一笑:“前辈你好,我是心理医学科的方延谨。”
本人比照片还温文尔雅,黎佳丽也被迷得不行:“好好好,打完饭去我们那一桌坐啊。”
买好饭时,黎佳丽那边的长方桌己经坐了好些人。
方延谨问江林以:“要过去坐吗?”
考虑到这是方延谨入职后跟同事第一次聚餐,江林以点点头。
刚好黎佳丽在跟他们招手,她旁边有两个空位置,江林以和方延谨顺理成章地加入他们。
江林以坐下,抬眼看清对面坐的是余朝也,冲他笑了笑:“好巧啊,余医生。”
余朝也看江林以一眼,瞥到她身旁的方延谨,不冷不热地嗯一声。
江林以得到这声嗯就知足了,埋下头安静吃饭。
边听其他医生说话。
因为方延谨的临时加入,其他人无非在问方延谨哪里毕业的,导师哪位,专攻什么。
方延谨说哥伦比亚大学在读博士,师从麦恩里。
一桌人给足面子地赞叹,有人问:“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回国实习了?”
一个跟方延谨同科室的医生也问:“是啊,我们主任说,麦恩里教授知道你要留这实习,气得要给你延毕。”
方延谨似有若无地看向江林以,等几个医生露出了然的表情,他才委婉说:“家人都在国内,就想回国看看。”
几个医生笑得更欢了。
江林以一头雾水地抬头,小声问:“他们在笑什么?”
方延谨耸耸肩,夹一块肉给她:“不知道,多吃点。”
江林以夹还给他:“我不吃别人碗里的。”
方延谨失笑,若无其事地把她夹回碗里的肉送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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