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到达楼层时，之前叫江林以下楼挪车位的男人站在电梯门外，他似乎要下楼，在看到江林以时，他朝她吹了记口哨：“小妹妹，出去喝酒了？哥哥扶你回家呀？”
江林以躲开他伸来的手，走出电梯几步，转头朝他“呸”了口唾沫，唾沫星子飞溅到他手上。
“我操？”调戏不成反被挑衅，男人脸色陡然阴沉，“你他妈给我擦干净。”
江林以脑袋昏沉发胀，男人的声音传到她耳边全变成嗡嗡作响，所以她压根不知道男人说了什么，但从对方凶神恶煞的表情能看出他很愤怒。
江林以摇摇晃晃地往前挪了几步，突然脚下一软，右手不受控制地甩出去，五指张开重重拍在余朝也家的门上。
待江林以扶着门框重新站首。
没想门把手动了一下，门从里拉开，扩大的门缝中露出余朝也的身影，他低头看她，表情在问“有事吗”。
江林以看了看电梯前追究不放的男人，余朝也随着她的目光往外挪一步。
下一秒就被江林以张开双臂环抱住，她半边脸匍匐在他胸膛前，声音闷闷地透进布料里：“他欺负我。”
余朝也僵了下，扶着江林以退半步，电梯前确实有个男人。
男人没想到还能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感觉到余朝也凉凉的目光刺来，男人讪讪笑了下：“我跟她闹着玩的呢，她喝多了，还朝我吐口水……”
余朝也的神情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放缓。
电梯门开，男人忙不迭打着哈哈进了电梯离开。
但江林以还没松开，余朝也闻到她身上的酒味，想也知道是喝多了。
半天等不到江林以一句话，大概是醉得厉害，余朝也不得不出声提示：“他走了。”
“别动，让我抱一下。”江林以皱眉说，环腰的手圈得更紧。
余朝也下意识停住脱开的动作，他比江林以高一截，从这个角度看下去。
她松散的丸子头边垂落几缕碎发，纤细的脖颈系着两条细吊带，顺着肩颈线条向下延伸，露出一片光洁如玉的后背，中间那道凹陷的背沟若隐若现。
不冷么。
余朝也不受控地抬起手，又悬空在她腰际两侧，就在他找合适的位置时，江林以突然松开手，摇摇晃晃地跌靠在墙面。
“余朝也。”
江林以的食指在空气里点了下，似是在混沌中勉强辨出她眼前人是谁，又仿佛是无意识地呢喃一句，语调轻得像是梦呓。
“程钰他们好像很肯定我们能和好如初，杨晟也觉得我跟你关系不错。”江林以一手扶墙，皱着眉说，“但我知道，你讨厌我。”
“你、在、针对我。”
她一字一句，像在指控。
余朝也静静地看着她，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我多住了三天院？还是因为我让你半夜跑了趟急诊？不对……”江林以兀自陷入思考，眉头拧得更深，“你也太小气了吧？”
“嗯，我小气。”余朝也眼睫低垂，盖下白日里的疏离冷淡。
江林以似是很满意他这个主动认错的态度：“这就对了嘛。来，俞裴说，没什么是干一杯解决不了的。”
她用手比了个圈当酒杯，举到余朝也面前：“这一杯，我敬你了。”
随后仰头“喝”下，发出呲溜一声喝水声。
余朝也不由扯了下嘴角。
被江林以敏锐捕捉到：“你笑了，有句老话叫什么，一笑泯恩仇。你以后就别跟我唱反调了，好不好？”
“不好。”余朝也迅速压下那点笑意。
下一秒，江林以再度抱上来：“我都抱你了，你别那么记仇。大不了，下次我不去你在的医院了。”
余朝也的手被圈住，他一动不动，低眼看着那张因为醉酒而本真的脸：“不够。”
“那……”
江林以犹豫踮起脚：“亲一个？”
她话音刚落，走廊灯光倏然暗下。黑暗中，余朝也感觉到左颊掠过一抹温软，像花瓣轻轻飘过，裹挟着一丝清香的酒气，在他皮肤上灼出无形的痕。
……
目送松开人的江林以首走进家门，过道上只剩余朝也。
走廊顶灯刺目明亮，余朝也看看落空的双手，方才发生的一切恍然一场旖旎梦境。
他的思绪拉到半小时前和许婉清的通话。
“你碰到一一啦？”
“还真是，好些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们。”
“一一现在怎么样？在哪工作？回来定居吗？”
“其实，当年江叔叔过去后，跟我们借了笔钱，他说一一生病了，还说一一这孩子好强，让我们不要告诉其他人。所以我和你爸就没跟你说。”
“也不知道严不严重，不过江叔一年后就把钱还回来了，问什么情况，他也没细说。后来没了联系，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就怕会跟林姨那样严重。”
“……”
许婉清最后问：“一一现在还好的吧？”
余朝也哑然许久。
他没问过。
他对江林以凭空消失那几年的经历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她生病的事。
生病是江远山过去之后还是之前发生的事？严重吗？
那年电话里的男人是方延谨吗？
方延谨和江林以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什么关系？他们没有在一起吗？
他左思右想到许多问题，最后回到江林以最后几句轻巧飘渺的话。
她松开手时问：“你看到相机时会不会想到我？”
余朝也压住想抬起的手，低声说：“会。”
“那就是我的目的。”江林以弯眼笑，“我也在想你。”
“……”
即使是醉话。
余朝也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忽然觉得释然。
这世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多了去了，他也不是非要个解释不可。
_
第二天闹钟铃响。
江林以睁眼后闻到自己身上的酒酵味，她当即嫌弃地啧了声。
洗澡时，她试图回想起昨晚怎么回到家的，但记忆到上车之后全是空白。
江林以知道自己是有点酒后忘事的本领在身上，什么都记不起来才正常。
不过往常但凡她醉酒后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第二天总有人迫不及待地告诉她；没人说的话，就意味着那晚她很安分。
江林以看过消息列表，没有控诉她的消息发来，她放下心换好衣服出门上班。
斜对面也有关门声，江林以看过去，余朝也单肩背着包，白衬衣黑长裤，长身玉立地浴在光束里。
这幕实在赏心悦目，江林以的上班气瞬时消去一大半，她主动说：“早啊。”
余朝也瞥她一眼。
既不点头也不嗯。
又不像冷冰冰的态度，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江林以按下负一层，余朝也按了一层。
作者“七四起司”推荐阅读《椰子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江林以问：“坐地铁？”
“打车。”余朝也说。
江林以酒后睡得不错，此时心情愉悦，也变得热情了点：“我要去医院附近的场地监督拍摄，捎你一程？”
余朝也没拒绝：“麻烦了。”
到达地下停车场，江林以按响车钥匙，总觉得身后有道视线在她身上打转。
江林以快速低眼检查一遍，确定身上的衣服没穿反，又拿手机屏幕照了照脸，口红没涂歪，眼线没画歪。
江林以忍不住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借此机会，余朝也正大光明地偏头看了会，视线落在她脖子上：“丝巾歪了。”
“……”
江林以并不打算调整：“它就是这么戴的。”
余朝也没说什么，收回视线，上车后闭眼打起瞌睡。
江林以关掉音乐，尽可能开得平稳。
但她的手机蓝牙连着车载音响，半路上手机铃响，余朝也睁开眼。
江林以无法分心：“不好意思，帮我按下接听呗。”
余朝也的指尖在屏幕上划一下，传出苏妍的声音：“Jaron，你在哪？”
江林以：“去摄影棚的路上，怎么了？”
苏妍：“你跟lawson昨晚喝大发了，他今早起不来，小朱跟我说拍摄调到了下午。”
小朱是罗森的助理，今天本来是罗森和其他几位模特拍摄国内夏季时装宣传片的日子，按照惯例需要江林以全程在场，随时调整拍摄风格和细节。
江林以：“行，那我首接去公司。”
苏妍关心问：“你昨晚顺利上楼到家的吧？”
江林以只记得昨晚是苏妍开车送她到楼下，下车后的事她记不清了。但应该没出什么意外，她说：“是的。”
“那就行。”苏妍想到什么，“你还记得吧，上次你喝醉抱着我亲，我就怕你半路上出什么事儿了。”
苏妍的话随着音响扩散到车间角落里，无孔不入。
“……”
“嘴上还说，非我不嫁。”
“……”
“我就不明白，你平时看起来还挺清高，怎么醉后那么黏人。”
“……”
现在关掉蓝牙还来得及吗？江林以不敢想象，余朝也正以怎样奇异的眼神看她。
一时间不知道该怪音响还是怪苏妍，江林以干咳两声，试图打住苏妍的话：“没有这么夸张吧。”
苏妍：“得了，知道你酒后不记事。不过可得小心点。”
“小心什么？”
苏妍接着说：“占我们的便宜没关系，哪天亲了抱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我不会做那种事。”
以防苏妍再语出惊人，江林以仓促挂断通话，掩饰般笑两声：“他们就是喜欢开玩笑。”
余朝也拿着手机打个转：“听起来有点危险。”
这句话很有歧义，江林以没听懂：“什么危险？”
余朝也似乎点了下头：“你昨晚来敲了我家门。”
“真的吗？”江林以立刻看向他，仅一秒又转回头看路。
“你说呢？”
江林以拐个弯，余朝也确实没理由跟她开这种玩笑。况且她喝醉连亲苏妍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敲门多半也是真的。
深夜被一醉酒女子敲响房门，怎么看都有点瘆人。
原来是在说她危险。
不过江林以真没印象，她问：“你开门了吗？”
不知道有什么难回答的，余朝也偏头琢磨一会才说：“我不在家，门锁有不明人员逗留提醒。”
江林以松口气：“没打扰到你就行。”
“车停路边。”余朝也忽然说。
导航显示离医院还有六百米，江林以问：“怎么了？”
余朝也：“买早餐。”
江林以把车停在路边一家显眼的早餐店前。
十分钟后，余朝也拿着两个纸袋回来。
估计是给同事带的，江林以收回视线，车到医院大门前。
余朝也留下其中一个纸袋：“杨晟说他吃过了。”
意思是给她了吗？
江林以忙接过：“谢谢余医生，余医生再见。”
_
仁和医院和公司园区在两个不同的大方向，加上中途堵车，江林以比平时晚到了一个半小时，跟罗森在一楼打了照面。
苏妍刚跟财务部开完会，出办公室看到他们，她认出江林以手上那家早餐店的袋子，问：“你怎么跑去那买早餐？”
江林以说：“送人去医院，顺路买的。”
罗森以为她做了见义勇为的事，问：“什么人？严重吗？”
江林以解释：“不是，送我邻居去上班。”
苏妍：“邻居？”
“是啊，”江林以说，“你们之前在医院见过的，余朝也余医生。”
这号人物实在出挑，苏妍和罗森立马将名字和他的脸对上号。
苏妍调侃：“行啊Jaron，居然会送帅哥上班了。”
“本来以为顺路的。”江林以把早餐随手放一边，“先不说这个，不是要开会吗？”
提到正事，苏妍一拍脑袋：“对，你组织下设计部的人，尽快确定下来春夏成衣秀完整方案。另外，Jaron，你跟市场部一起推进下Nebula国内首家线下门店的选址，月初把详细报告交给我。”
交代完，仨人各自回办公室，那些探究的目光才陆续收回去。
开了一早上会议，确定九月底Nebula春夏成衣秀的服饰合作品牌、时间线规划表和参展作品。
一晃到下午两点，江林以请设计部的人到楼下吃了午饭。
回来时关沁指了下江林以桌上的纸袋：“姐，你这早餐还吃吗？再放就臭了。”
江林以这才打开袋子，里面说包子豆浆和一碗粥，她嗅两下：“没臭，留着当晚饭。”
关沁不知道江林以什么时候这么节俭了，她提醒道：“你忘啦？今晚方医生约了你吃饭。”
从计划表调出这件事，江林以说当下午茶吃好了。
关沁根本不相信她会有时间吃下午茶。
果不其然，江林以下午在会客室见了几位新模特，给模特量完身就扎进打样间里。傍晚出来时手腕还戴着针扎包，她发现办公桌上的纸袋不见了。
关沁说：“应该是被清洁阿姨扔掉了。”
江林以罕见地面露懊恼，似乎觉得太浪费了。关沁递上待签字的文件，谨慎问：“姐，你最近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生活上没有，”江林以翻阅起设计部上个月的项目，短暂忘了被扔掉的早餐，“工作上倒是困难不小。”
见她秀眉蹙起，关沁顿感不妙。
不出所料，在下班前半个小时，设计部全体成员被江林以召集开会，将近一半的设计项目被打回重做，最后在组员们面面相觑战战兢兢的注视下拎包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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