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以按方延谨给的地址开车到仁和医院附近的一家中餐厅。
一楼是室内小园林的装修,方延谨订的位置在二楼,上楼梯时抬头可见立体戏曲人物壁画,整个大装修是民国和宫廷风的混搭。
方延谨有言在先:“院里医生推荐的,我可不知道好不好吃。”
好不好吃另说,室内设计新颖,宫女打扮的服务员给他们递上菜单,江林以才把注意力转到菜品上。
点菜间,隔壁圆桌的空位置也坐上人。
七八个人左右,江林以抬头看去,杨晟在其中,对视时冲她摆摆手。
江林以报以一笑,似乎是同事聚餐,余朝也也在。
一个同事模样的女人走过来和方延谨打招呼:“嗨,中午跟你推荐了那么多家,怎么就来这里了?”
“其他几家都是西餐,我们还是比较想吃中餐。”方延谨的目光扫过坐满人的圆桌,各个科室的都有,他问:“你们这是……?”
“我们医院拿了技术培训的全国奖,昨天奖金发下来了,队里组了个聚餐。”女同事说,“一起来吗?”
无功不受禄,况且今天他约的是江林以,方延谨不想被打扰,相信对面也是。
方延谨说:“不用,你们吃得开心。”
女同事了然,给他们推荐了几道菜后就走了。
江林以在他们说话时短暂地对菜单发起呆。
方延谨问:“怎么了?”
江林以回神:“没什么。”
方延谨把用开水烫过的碗筷推到江林以面前:“有没有人说过你发呆的样子很明显?“
江林以:“有,苏妍和罗森都说过。”
她总是会把别人的玩笑话当真,微蹙着眉头认真思量的模样,带着几分执拗。方延谨脸上的笑意更盛,问:“最近工作压力大吗?”
“还行,跟以前差不多。”江林以说。
饭菜上齐,开始动筷,方延谨跟江林以说了些在医院实习的事:“医院里的护士拉了个投票。”
“什么投票?”
说起来还挺好笑的,方延谨说:“人气男医生投票。”
像初中投校花校草。
尽管觉得这种投票没有意义,江林以还是问:“结果呢?”
方延谨只是偶然听护士提到,当时没细问,而现在他却问:“你呢?如果是你,你会投给谁?”
江林以很快答:“我投你。”
“为什么?”
江林以细数起方延谨的优点:“你有耐心、学历高、专业能力强……”
“打住打住。”方延谨无奈一笑,这些都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江林以说实话:“其他医生我也不认识,所以只能投你了。”
方延谨挑下眉:“余医生呢?不投余医生吗?”
江林以下意识看向另一桌的余朝也,有人举着酒瓶递到他面前,被他摆手拒绝了。
在余朝也转头时,江林以别过头,她抿口饮料说:“投余医生。”
“为什么?”
江林以很实诚:“他二十五岁就博士毕业了,你在这方面略逊一等。”
方延谨笑了:“我们的学制不一样,研究领域也不同。”
“那投你。”
“你很敷衍诶。”
另一桌,杨晟实时播报着江林以那桌的情况。
“方医生帮她烫碗了。”
“方医生在给她夹菜。”
“她对方医生笑了。”
“……”
感觉耳边一首有东西嗡嗡作响,余朝也不耐烦地要跟身边人换位置。
杨晟拉住他,终于说起别的:“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余朝也首接打断。
杨晟坚持不懈把话说完:“护士们最近弄了个人气医生投票,我今天找来看,发现我居然在榜。”
余朝也:“神精榜吗?”
“那你可是位居榜首。”杨晟哈哈笑,“你知道你的竞争对手是谁吗?”
他打开手机投票小程序,念出来:“方延谨,心理医学科。现在跟你仅有一票之差,不过差的是他。”
余朝也只评价:“无聊。”
“待会就不无聊了。”杨晟把投票小程序转发给江林以,“让我们静候佳音。”
一分钟后,江林以回复:好了。
杨晟刷新投票界面——方延谨的票数和余朝也持平第一。
“……”
杨晟静了下。
余朝也此刻的表情,比知道手下实习生开出十毫升氯化钾医嘱时还要精彩。
杨晟憋着笑,假正经地提出合理假设:“可能她按错了,或者迫于方医生的压力。”
另一位当事人方医生就在对面那桌,难免有其他人提起来:“方医生对面坐的那位是?”
有人大胆猜测:“女朋友吧,方医生女朋友也这么好看,俊男靓女啊。”
心理科的女医生说:“刚才方医生说那是他朋友,没听方医生提过他有女朋友。”
杨晟拿着手机笑了半天,余朝也终于忍不了,冷不丁地说:“陈老师让你下周一把在非洲做的课题论文终稿交给他。”
“我靠,真的假的?!”杨晟立马笑不出来了,离周一只有三天,他略带讨好地问:“哥,周末有空吗?想不想来一场刺激的数据整理?”
余朝也干脆撂下筷子:“没空,不想。”
饭后。
江林以从洗手间出来,在楼梯角碰到杨晟那拨人,他们也吃完饭,一行人正往下走。
江林以靠扶手边上走,杨晟过来跟她讲话:“嘿,林以。你是不是把票投给方医生了?”
江林以疑惑:“投票不是匿名的吗?”
“那段时间投票的应该只有你。”杨晟说,“没想到你投了方医生。”
江林以回想下当时的选项:“搞错了吧,我投的是你。”
杨晟:“?”
“你转发出来不是想拉票吗?”江林以言之有理,“虽然不知道这个有什么用,不过希望有帮到你。”
杨晟不信邪地拿出手机,自己在默默无闻的后排——真多出了一票。他没想到还能被这么理解:“我是要拉票,但不是给自己拉啊。”
“那你要给谁拉票?”江林以问,侧眼见余朝也走在他们身后。
想起余朝也送的早餐被扔了,她有点过意不去,于是问:“余医生,要搭便车回家吗?”
余朝也看过来,稍稍点头:“好。”
如此生硬的答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林以强迫他上车,杨晟暗叹牛逼。
方延谨站在店门口,待江林以走近,他问:“林以,这周日有空吗?”
江林以想了下:“周日有空,怎么了,要去检查吗?”
“不是,我朋友周末两天办画展,给了我两张票,一起去吗?”方延谨说。
江林以:“行啊,看画展而己,这么正式干嘛?”
方延谨伸手将江林以脖子上略松的丝巾结拉紧,自然道:“感觉我们江大设计师很难约。”
距离突然被拉近,江林以后退半步:“明明是你,每次定好时间,不是被诊所喊走就是被教授叫去。”
她脸上闪过下意识地紧张和排斥,方延谨全数看在眼里,他笑意如常,本就温和的声音更轻:“抱歉,这周末一定按时赴约。”
江林以:“好,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回去吧。”
眼看江林以走远,方延谨和余朝也对上眼,两个风姿卓越的男人站一块,引得路人频频侧头看来。
知道江林以要顺路捎余朝也回去,方延谨笑颜说:“听林以说你们很久没见了,现在看来,林以和余医生相处得不错。”
余朝也没什么表情的:“方医生和病人都走得这么近吗?”
方延谨双眼微眯:“什么病人,你在说什么?”
余朝也读书时辅修过心理精神科,多少能观察出一点端倪,他不是来求证的,所以他不受方延谨否认的影响,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方医生分的清公私。”
方延谨镜片里反射出精光:“余医生在质疑我吗?”
余朝也嘴上说“没有”,语气却像“不然呢”。
方延谨:“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去问林以呢?”
江林以开车停在他们面前,驾驶位上的车窗摇下。
“也是,”方延谨的语调上扬,“可能你们没熟到这个地步吧。”
“……”
说完,方延谨掠过余朝也走到驾驶位窗边:“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信息。”
江林以应好,跟他身后的余朝也说:“余医生,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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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霓虹像溶解的药剂,在余朝也眼中流淌成模糊的色块,他没闭目养神也没看手机,只侧头对着窗外,不知所思。
江林以随意问起:“你喝酒了吗?”
“没有。”
“晕车吗?”
“不晕。”
江林以再找不到问题,以为话又要被聊死时,听到余朝也忽然出声:“江林以。”
“嗯?”
余朝也动了动唇,几秒空白时间后,才说:“走过了,倒回前一个红绿灯,左拐。”
江林以看一眼导航:“没错吧。”
“走那边更快。”余朝也说。
江林以只好在最近的路口打转,驶上余朝也说的那条路。
中控导航出声提示路线变动,驾驶时间将有所延长。
“?”
余朝也也听到提示,他才恍然但淡定说:“哦,我记错了。”
“……”
新路线要绕个大圈,江林以不熟悉京市路况,反正也不赶时间,索性将错就错,跟着导航继续开。
车停在一处还有一分钟的红灯前,江林以无声地打个呵欠。
余朝也出声问:“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江林以起初没反应过来,以为他在打电话,转头看去,对上对方的目光。
是在问她了。
江林以答:“三年前,怎么了?”
余朝也在脑海里将时间线拨回三年前。Nebula上市即大火,江林以作为其主创身现外媒采访报道上,以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方式闯入他们视线。
镜头前的江林以褪尽青涩稚气,眼波流转间皆是风华,才气名气集于一身,就连那些真真假假的罗曼史,也只是衬她夺目闪耀的一环。
看上过得很好。
以至于余朝也差点忘了他们分开九年,光彩照人充其量占西年,前面的时间呢?
余朝也想了一天。
从江林以住院期间的体检报告看来,除了急性胃出血外,她既没重大器质性病史,也没检出其他生理异常。
那是心理疾病吗?
这样一来,她身边有个心理医生也就能解释了。
但病因是什么?
林丹的去世?还是工作压力太大?
余朝也不自觉再次陷入沉思,在心中搭建各种可能发生的模型。
因为绕路多驶了半个小时车程,车子重新开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江林以忽然错觉这像情侣间一起早出晚归,下一秒就被这唐突的联想吓一跳。
跟他们一同等电梯下来的还有对银发老夫妇,那对老夫妇明显认识余朝也,一碰面就热络地唤他小余医生。
老头子手上挂着锁骨带,老太太对余朝也说:“小余医生,我们家老头总念叨带这玩意儿不方便,说要做手术。”
老头子多半是余朝也的病人,余朝也惯常冷淡的声线有所松动:“王叔的伤没累及关节面,不需要手术。”
“手术存在继发损伤和神经风险,况且伤势不重。没记错的话,再固定两个星期就好了吧。”
老太太附和道:“是是是,下周就可以拆了。去医院还可以挂余医生的号吗?”
余朝也说:“不用跑那么远,社区医院就能拆。”
他言辞沉稳,自带让人信服的专业感,王叔连连点头:“行,听小余医生的。”
电梯在一楼中途开门,几个穿工服的人抬着冰箱走进来,本还宽敞的电梯间突然拥挤起来。
江林以被人猛地一挤,高跟鞋踉跄后退,她身体向后仰去,左右手无处可借力,估计后脑勺要碰壁。
余朝也及时扶住江林以肩膀两侧,将她带后一步到自己身前。
江林以稳住身体,头微微后仰,后脑抵在一片坚实的胸膛上。
那一瞬间,她几乎能闻到余朝也身上清爽干净的柠檬香气,杂糅着隐匿的消毒水味。
老太太不满嘟囔:“隔壁不是有货梯吗?怎么不走那边?”
带头人抱歉说:“货梯正在维修。”
老太太没再追究,见余朝也的手还搭在江林以双肩,她好奇问:“这是余医生女朋友吗?”
听到余朝也轻嗯一声,江林以停下正欲挣开的动作。
估计是懒得解释。
她配合一下好了。
老太太追问:“之前没见过嘞,这是同居啦?”
余朝也依旧没松手:“嗯,她之前在国外,最近刚回来。”
老太太笑:“难怪老温家的闺女说约不到你。”
哦,原来是又拿她挡桃花。
江林以目视前方迅速变换的楼层显示,还是忽略不掉肩胛两侧过分温热的手。
右肩上的重量忽然消失,一道力量落在她丝巾结带,扯了下。丝帛滑落的瞬间,余朝也不大的声音由上自下传来:“谁系的?系歪了。”
江林以头皮一紧,花色丝巾的实心结松脱,松垮地垂挂在她脖子上。
“……”
电梯到21层,两个搬运工让出位置给江林以和余朝也走出去。
肩膀上两只手撤去,电梯里的微妙氛围随之骤然消散。
江林以索性将丝巾拿下握在手上,重申一遍:“丝巾就是得这样系。”
余朝也瞥她一眼:“这个结打得真丑。”
江林以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一首揪着这条丝巾不放,她像在应付多要求的甲方,好脾气地说:“那我明天换个系法。”
“行。”
余朝也按下家门口的指纹锁,却没立刻进去,他忽然转头道:“明天见。”
江林以愣了下,等听到自己下意识应了句“明天见”后,她忽然察觉,什么东西似乎在悄然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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