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南下,车马辚辚,铁甲的洪流,如一条灰色的巨龙,蜿蜒在大夏广袤的土地上。
不过十日,北境那凛冽的寒风,便被南方那温润潮湿的暖风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混合的、生机勃勃的气息。
沈惊鸿的心境,也随着这愈发温暖的天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开阔与澄明。
离开了那座困了她两世的、充满了阴谋与算计的紫禁城,驰骋在这天地之间,她才感觉,自己那颗被层层枷锁束缚的灵魂,终于,得到了真正的、彻底的释放。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提防、步步为营的皇后,也不是那个背负着神女光环的图腾。
此刻,她只是沈惊鸿。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夜,军帐之内,灯火通明。
巨大的军事沙盘前,沈威正与几名副将,激烈地讨论着南雁关的布防。
“……南诏军虽有十万,但多为山地部族,不善攻城。我军只需扼守住关隘两侧的‘一线天’与‘飞凤坡’,便可令其主力,寸步难行!”一名络腮胡的副将,指着沙盘,声音洪亮。
“话虽如此,”另一名较为谨慎的参将,却蹙眉道,“但南诏之地,多瘴疠毒虫,其军中,必有擅用此道的巫医。我军将士,多为北方人,若不能适应南境水土,只怕……未战,便先损了士气。”
“此事,不必忧虑。”
一个清冷而沉静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这是我根据南境历年的气候与地理,拟出的三份药方。一份,用于净化水源,防疫祛湿。一份,制成香包,佩于将士身上,可驱赶蛇虫鼠蚁。还有最后一份,是解毒的急救方,若有将士不慎中了瘴毒,可保其心脉,为救治,争取时间。”
她侃侃而谈,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理智与自信的光芒。帐内,那些原本还对这位“皇后监军”心存疑虑的将领们,在听完她这番条理清晰、专业无比的话后,眼中,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与……敬佩。
沈威接过药方,粗略地扫了一眼,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既骄傲又心疼的神情。
“你……”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去歇着吧。这里,有为父在。”
“父亲,”沈惊鸿却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那座代表着南雁关的模型之上,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我们,或许,都小看了苏慕远。”
“他既然敢陈兵十万,便绝不会,只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瘴毒之术,来与我们周旋。他要的,是一场,足以震动天下,让他一战成名的……大胜。”
“所以,他真正的杀招,一定还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帐内那股盲目乐观的火焰。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前线侦查的幽狼卫,如鬼魅般,闪身入帐,单膝跪地。
“启禀主帅,皇后娘娘。南雁关前线,八百里加急军情!”
“讲。”
“三日前,我军位于南雁关前哨的‘鹰嘴哨’,一夜之间,与后方,失去了所有联系。昨日,我部派出一支百人小队,前去探查。今日午时,仅有三人,带伤逃回。”
“据那三名幸存的斥候所言,”幽狼卫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惊恐的颤音,“鹰嘴哨内,并无打斗痕迹,也无血迹。驻守的五百名将士,都……都还活着。”
“只是,他们全都,如同中了邪一般,不言不语,不饮不食,只是睁着眼睛,坐在原地,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幸福的笑容。无论如何呼唤,都毫无反应。”
“而我部那支前去探查的百人小队,在进入鹰嘴哨之后,也开始,陆续出现同样的症状。那三人,是拼着最后一点清明,才侥幸,逃了出来!”
此言一出,整个军帐,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种,比面对千军万马,更加恐怖的、对未知的恐惧!
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是什么妖术?!
“不是妖术。”
只有沈惊鸿,在那片刻的震惊之后,眼中,瞬间迸发出了骇人的、冰冷的光芒!
“是蛊。”她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到的、刻骨的憎恶,“一种,能侵蚀人的神魂,让人在最幸福的幻境中,油尽灯枯而死的……梦魇之蛊!”
她猛地转身,对着沈威,沉声道:“父亲!传我的令,立刻封锁所有通往鹰嘴哨的道路!任何人,不得靠近!另,将那三名幸存的斥候,立刻隔离!”
“惊鸿,”沈威看着她那张因极致的冷静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心中一紧,“你要做什么?”
“我要,亲自去看看。”沈惊鸿的回答,斩钉截铁,“这种蛊,以神魂为食,越是恐惧,它蔓延得便越快。若不能在源头,将它掐灭,不出十日,整个南雁关,都将变成一座……只有活死人的鬼城!”
“不行!太危险了!”
“对付这些阴诡之物,我,才是帅。”
当晚,京城,紫禁城。
萧临渊独自一人,坐在那座空旷的琉璃暖阁之内。桌上,温着一壶清茶,却无人共饮。
他刚刚处理完,那些前朝余孽的后事。一场雷霆万钧的清洗,让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种肃杀的、敬畏的气氛之中。
可他的心,却早己飞到了千里之外的、遥远的南境。
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信鸽,穿破夜色,落在了暖阁的窗棂之上。
萧临渊的眼中,瞬间,亮起了光。
他快步上前,从信鸽的脚上,取下那个小小的竹筒,展开了那张,他等了一整日的、熟悉的信笺。
信,是她的笔迹,清隽,而有力。
上面,没有写任何关于军情的机密。只写了寥寥数语,和一首,不成调的打油诗。
“临渊亲启:
今日风暖,景致甚好。见南方草木,与京中大不相同,颇为新奇。军中将士,皆是好汉。父亲康健,勿念。
另,今日偶得一趣闻,作诗一首,聊博君一笑——
‘南国红豆最相思,奈何军中无食谱。待我凯旋归来日,为你亲手作羹汤。’”
信的末尾,还画了一个小小的、有些笨拙的、正在咧嘴笑的鬼脸。
萧临渊看着那首,连平仄都对不上的打油诗,看着那个,幼稚得有些可笑的鬼脸,那张紧绷了一整日的、冰冷的脸,终于,缓缓地,融化了。
他仿佛能看到,她趴在军帐的地图上,一边思索着军情,一边又惦记着远方的他,苦恼地,写下这首诗的、可爱的模样。
他将那张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放入怀中,仿佛揣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可就在他转身,准备去处理那些,由幽狼卫从各国搜集来的、关于南诏国背后势力的密报时,他的目光,却无意中,扫过了那首诗的……最后一句。
“为你亲手作羹汤。”
羹汤……
萧临渊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对!
这,不是情话!
“羹汤”二字,代表的,是最高等级的危险——
敌人的手段,与“毒”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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