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早己失魂落魄，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的帝师，颜守正的身上。
“颜爱卿，”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了一切的、属于帝王的威严，“你，可还有话要说？”
颜守正的身子，剧烈地一颤。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曾经充满了偏执与仇恨的眼睛，此刻，却只剩下一种，大势己去的、死灰般的绝望。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再试图，去攻击沈惊鸿的“妇人之仁”。
他只是，对着那高高的龙椅，对着那个，他曾试图，将其塑造成自己复仇工具的太子，缓缓地，跪了下去。
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属于臣子，对君王的……三跪九叩之礼。
“臣，有罪。”
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仿佛，是用尽了，他此生，最后的一丝力气。
“臣，愧对陛下之信任，愧对太子之托付。臣，以一己之私，妄图，以仇恨，扭曲治国之本，险些，为我大夏，培养出一位……暴君。”
“臣，罪该万死。”
说罢，他竟猛地，朝着殿内的盘龙金柱，狠狠地，撞了过去！
他竟要，以死谢罪！
“拦住他！”
萧临渊的声音，与惊雷的身影，几乎同时响起！
惊雷如鬼魅般，后发先至，在那位老臣的额头，即将与冰冷的柱子，亲密接触的前一刹那，用手，稳稳地，挡住了他。
“砰”的一声闷响，惊雷的手臂，都为之，微微一麻。
颜守正，软软地，瘫倒在地，口中，发出了野兽般的、绝望的呜咽。
他连求死，都不能。
“死，太容易了。”
沈惊鸿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差点毁了她儿子的男人，那双清澈的凤眸之中，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悲悯的、冰冷的平静。
“颜守正，你的悲剧，朕，与陛下，深感同情。那桩，因‘仁政’而起的灭门血案，是前朝之过，亦是，我大夏，永世当引以为戒的教训。”
“但，这，不是你，可以，将自己的仇恨，嫁接到，无辜的下一代身上，嫁接到，这天下万民身上的……理由。”
“你，不是想赎罪吗？”
“好，我，便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她转过身，对着萧临渊，微微颔首。
“陛下，臣妾，有一请。”
“准。”萧临渊的声音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臣妾，恳请陛下，下旨，成立‘大夏律法编纂司’，重修我大夏律典。”沈惊鸿的声音，清越，而坚定，“新律，当以‘德’为本，以‘法’为用。既要有，霹雳手段，严惩奸恶。亦要有，菩萨心肠，体恤良善。”
“而这，编纂司的司正一职，”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早己呆住的颜守正身上，“臣妾，举荐，颜守正，颜大人，担任。”
“让他，用他的后半生，用他那，烂熟于心的法家之术，去为我大夏，为这天下万民，编纂出一部，真正能够，‘法理’与‘人情’兼顾的……万世法典。”
“让他，亲手，为那个，曾因‘法’之不公，而惨死的颜家，讨回一个，真正的……公道。”
这番话，如同一道，温暖的、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光，瞬间，照亮了颜守正那颗，早己被仇恨，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心！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他曾一度，视为“祸国妖后”的女人！
他以为，等待他的，会是抄家，是灭族，是比死，更难堪的羞辱。
可她，却给了他，一个，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新生。
“臣……臣……”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将自己的头，重重地，磕在，那冰冷的金砖之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那混杂着血与泪的液体，浸湿了他身前的那片地面。
而萧宗正，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着那个，曾在他心中，如同神明般的老师，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
他又看着那个，他曾一度，觉得“妇人之仁”的母亲，此刻，却用她的智慧与胸襟，不动声色地，化解了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危机，甚至，还为朝廷，赢得了一位，最顶尖的……律法大家。
他那颗，年轻的、骄傲的、曾一度，在“术”与“道”之间，摇摆不定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尘埃落定。
他缓缓地，走上前，在颜守正的身旁，与他，并肩，跪了下来。
他没有，对萧临渊，也没有，对沈惊鸿。
而是，对着那，空无一人的、大殿之外的、广阔的天地，与那，无形的、正在注视着这里的……万千子民。
行了一个，标准的、属于未来君王的、最庄重，也最谦卑的……大礼。
“儿臣，受教。”
他的声音，不再有，之前的冰冷与偏执。
而是，多了一份，属于少年人的、清澈的坚定，和一份，属于未来君王的、沉甸甸的……担当。
沈惊鸿与萧临渊，相视一笑。
那笑容里，是欣慰，是骄傲，更是，对未来的、无限的期许。
他们知道，从今日起，大夏的这位储君，才算是，真正地，踏上了，属于他自己的……帝王之路。
一条，以人心为基，以万民为本的、真正的……永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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