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的盛大喧嚣逐渐沉淀，宁安阁内却依旧灯火通明，洋溢着喜庆后的温馨暖意。案几上堆满了各方送来的贺礼，琳琅满目，珠光宝气，却都及不上安宁身上那身未换下的“山河礼衣”与发间明珠钗璀璨。
为了庆贺她及笄，东宫小厨房特意备下了一桌精致席面，菜色皆是安宁素日所爱，色香味俱全。裴御亦褪去了大典时的隆重礼服，换上一身玄色暗纹常服，少了些许距离感，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亲自在宁安阁陪她用这顿意义非凡的晚膳。
孙嬷嬷领着宫女们布好菜，便抿着笑，极有眼力见儿地带着人退至殿外廊下伺候，将这一方天地留给了他们二人。
殿内烛火摇曳，映着安宁因一日礼仪和兴奋而微红的脸颊，眸中的光彩比发顶的东珠更亮。她小口吃着菜，时不时抬眼偷偷看向对面的裴御。他吃得不多，更多的是在看她，偶尔为她布菜，低声问些“累不累”、“可还喜欢”之类的话。
“哥哥，”安宁咽下口中清甜的笋片，眼中带着好奇，“这酒……也是特意备下的吗？”她指着桌角一个白玉酒壶，壶身小巧玲珑，与宴会上所用的酒器不同。
裴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唇角微扬：“嗯，是江南进贡的梅子酿，果子酒，不烈，口感清甜，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便让人温了一壶来。今及笄，浅尝一盏，也算应景。”他说着，执起酒壶，亲自为她面前的青玉盏斟了半杯。琥珀色的酒液落入杯中，散发出淡淡的梅子清香，混着一丝甜醇的酒气。
安宁从未饮过酒。在东宫，裴御将她护得极好，一切可能伤身的东西从不让她沾染。此刻闻着那的果香，又听得是“不烈”的果子酒，少女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先凑近嗅了嗅，然后学着记忆中裴御饮酒的样子，试探性地抿了一小口。
果然入口清甜，梅子的酸甜滋味率先占据味蕾，几乎尝不出酒的辛辣。她眼睛一亮，又喝了一大口。
“慢些喝，”裴御失笑，提醒道，“虽是果子酒，后劲还是有的。”
安宁却觉得这滋味甚好，甘甜沁人，身上也暖融融的十分舒服。一连几杯下肚，她只觉得脸颊耳根都热了起来，脑袋也有些轻飘飘的，看东西仿佛隔了一层柔光，对面哥哥的身影似乎也变得更加好看了些。她吃吃的笑了笑，胆子也莫名大了许多。
裴御见她双颊绯红，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说话也带了点娇憨的鼻音，便知她是醉了。他伸手想取走她的酒杯：“岁岁，好了，不可再饮。”
安宁却下意识地一缩手，抱紧了杯子，嘟囔道：“还要……好喝……”她歪着头看他，目光首勾勾的，少了平日的几分羞涩，多了大胆的依赖，“哥哥……今天的衣服好看……钗也好看……哥哥最好看……”
裴御心中一软，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柔声道：“嗯，你喜欢就好。杯子给哥哥，我们喝点醒酒汤可好？”
“不好。”安宁摇头，忽然放下酒杯，身子微微前倾，伸出双手拽住了裴御的衣袖，力道有些软，却抓得紧紧的。她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眼神迷蒙地望着他，声音软糯带着醉意：“哥哥……你对我真好……以后……以后换我护着你……好不好？”
少女的醉语天真而赤诚，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莽撞勇气。裴御闻言，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又像是被温水浸没。他看着她被酒意醺得水光潋滟的眸子，里面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满满的都是依赖与信任。他低笑，声音不自觉放得更柔：“好。”
得到他的回应，陛下重生后，把我抱走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陛下重生后，把我抱走了最新章节随便看！安宁似乎更加开心，眉眼弯成了月牙。她拽着他的袖子，借力晃悠悠地站起身，绕过桌角，凑到他身边。浓郁的酒气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
裴御下意识地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却见她忽然踮起脚尖，将滚烫的小脸凑近他的耳畔。
呼吸间的热气带着梅子酒的甜香，尽数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廓和颈侧。
裴御的身体骤然僵住，呼吸一滞。
然后，他便听到那带着醉意、含混不清却又异常清晰的软糯声音，如同最轻柔的羽毛，却又带着惊雷般的力度，首首撞入他的耳膜，敲在他的心尖上——
“最喜欢……哥哥了……”
“……”
一瞬间，万籁俱寂。
裴御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所有的思绪、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被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炸得粉碎。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猛地回落，冲刷得西肢百骸都泛起一种陌生的战栗。心跳如擂鼓，一声声撞击着胸腔，剧烈得几乎要挣脱束缚。
最喜欢……
哥哥了……
不是孩童的依赖，不是妹妹对兄长的敬爱。那语气里的亲昵、依赖和毫无保留的倾慕，夹杂着少女情窦初开的懵懂醉意，像一支淬了蜜糖的箭，精准地射中了他隐藏了两世、早己深入骨髓的执念与爱恋。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能闻到她发间清香混合着酒气的甜腻味道，能感觉到她拽着自己衣袖的那点微弱的力道。
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之后，是更深沉的恐慌与克制。
她还醉着。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是醉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他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却也带来了更深的无力与煎熬。他等了太久，盼了太久，却绝不能是在这种情况下，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去触碰那份他视若珍宝的情感。
裴御闭了闭眼，极力压下眼底汹涌的暗潮和几乎要脱缰的冲动。再睁开时，眸色深沉如夜，勉强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伸出手，扶住安宁几乎要站不稳的肩膀，将她稍稍推开一点距离，声音喑哑得厉害：“岁岁，你醉了。”
安宁似乎不满被推开，蹙着秀气的眉头，还想往他怀里靠，嘴里依旧含糊地念着：“喜欢……哥哥……”
裴御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渴望，打横将她抱起。少女轻盈的身子窝在他怀里，温顺地靠着他胸膛，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竟像是要睡去。
他抱着她，一步步走向内殿的床榻，脚步稳得惊人，唯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是如何的兵荒马乱。他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锦被上，为她脱去鞋袜，盖好被子。
安宁一沾床榻，睡意更浓，长睫颤了颤，便安心地阖上了眼，唇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懵懂的笑意。
裴御站在床邊，久久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绯红未退，唇色嫣然。那句“最喜欢哥哥了”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一遍遍撩拨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细腻的脸颊，却在最后一刻猛地停住，蜷缩着收回。
最终，他只是为她掖好被角，吹熄了床畔的几盏明灯，只留远处一盏昏黄的守夜灯。
黑暗中，他立于床前，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心底却早己是惊涛骇浪过后，一片狼藉的甜蜜与寂寥。
她的一句醉语，于他而言，却是清醒时最不敢奢求的甘霖。
也是……最煎熬的诱惑。
他站了许久，方才转身，脚步略显仓促地离开了宁安阁。夜风微凉，却吹不散他耳际颈侧那灼人的气息，更吹不散心头那因一句懵懂蜜语而掀起的、滔天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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