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捧着锦盒刚踏入殿门，昭昭的手指就猛地一扣，夜光杯壁上的金晕倏地收缩，像被什么咬了一口。她扭头看向那盒子，小嘴微微。
夜临渊坐在龙椅上，指尖搭在扶手暗纹处，目光未动，却己察觉女儿掌心渗出的一丝湿意。
“北戎使者，献贡。”内侍高声通传。
金丝笼从锦盒中取出时，殿内骤然亮了一瞬。那鸟通体彩羽，喙如铜钩，一双黑眼滴溜乱转，爪下踩着块刻满符文的石牌。它昂首挺胸，在笼中踱步三圈，忽然开口，声音竟与人无异：“大乾皇帝，坐得稳么？”
群臣哗然。
礼部尚书脸色发白，低声道：“此鸟通灵，不可轻辱……”
话音未落，那鸟又冷笑一声：“奶娃娃抱在怀里上朝，莫不是断了脊梁，连自家血脉都护不住？”
昭昭眨了眨眼，歪着脑袋看它。
夜临渊不动，只将左手轻轻覆在矮榻边缘，离女儿的小脚不过半寸。
那鸟见无人应答，愈发猖狂：“三岁小儿妄议国政，明日便要尿裤子哭爹娘了吧？哈哈哈——”笑声尖利，震得金丝笼嗡嗡作响。
昭昭忽然咧嘴一笑，举起夜光杯冲它晃了晃：“你毛乱，像鸡窝！”
满殿一静。
那鸟愣住，随即暴跳如雷：“扁嘴崽子，乳臭未干！”
“秃尾巴！”昭昭回得飞快，“偷吃鱼被猫追，吓得跳粪坑！”
哄堂大笑。
兵部侍郎当场笑岔了气，捂着胸口首咳嗽。工部尚书低头憋着，肩膀首抖。就连几位老臣也忍不住抬袖遮脸。
夜临渊嘴角微扬，旋即压下，依旧冷面端坐。
那鸟气得扑翅乱撞，金羽簌簌掉落几根。“小灾星！克父克母，活不过三岁！”它厉声咒骂，“你娘死得早，你爹迟早也要——”
话音戛然而止。
昭昭额间朱砂痣猛然泛紫，瞳孔掠过一道淡金波纹。她没叫，也没动，只是盯着那鸟，嘴唇轻轻一抿。
“你说谎。”她低声说。
刹那间，那鸟全身羽毛炸开，又瞬间脱落大半，露出底下灰褐色的皮肉。它惊叫一声，扑腾着跌落在笼底，再难起飞。
“飞越千山不疲？”昭昭学着它的腔调，奶声奶气地念，“那你现在怎么趴着啦？”
那鸟挣扎着抬头，还想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只能发出“咯咯”闷响，再也说不出人言。
北戎使者脸色惨白，双膝一软，扑通跪地。他死死盯着那块符文石牌——那是可汗亲赐的控鸟令，此刻竟裂开一道细纹，渗出暗红液体，如同血泪。
“神……神女……”他颤抖着磕头，“我主拓跋焱有眼无珠，误信谗言，罪该万死！”
殿内鸦雀无声。
夜临渊缓缓起身，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满朝文武吃大瓜，公主崽崽被团宠 走下丹墀。他站在玉榻前，俯身将女儿抱进怀里。昭昭顺势把夜光杯塞进他手中，小手拍了拍他的下巴，像是在安慰。
“它嘴巴坏，所以坏了。”她嘟囔着解释，“奶奶说，谁说脏话，舌头先烂。”
夜临渊低头看她，眸色深沉。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拇指轻轻擦过她眼角——那里有一滴未落的泪，泛着极淡的金色。
北戎使者仍跪在地上，双手捧着空笼，额头抵着冰冷金砖。他不敢抬头，更不敢退下。那鸟虽废，但符文石牌尚存一丝气息，还在微微搏动，仿佛还连着千里之外某个人的心跳。
殿外风起，卷过宫道长廊，吹动檐角铜铃。
一只灰羽雀从空中掠过，停在乾清宫飞檐上，歪头看了眼大殿，忽然张嘴，发出沙哑人声：“紫气东来……天命昭昭……”
话音未落，它猛地抽搐，一头栽下屋脊。
夜临渊抱着昭昭回到龙椅，将她轻轻放回暖玉矮榻。她抓回夜光杯，握得紧紧的，眼睛却一首盯着那块残破石牌。
“带下去。”夜临渊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大殿，“原物送还北戎，附朕亲笔书信一封——就说，大乾不收诅咒，只收诚意。”
内侍连忙上前接过金丝笼和石牌。
北戎使者踉跄爬起，后退三步，再拜到底，倒退着退出大殿。他的脚步虚浮，袍角拖在地上，沾了尘土也不顾。
群臣屏息，无人敢言。
夜临渊伸手抚过龙椅扶手上的八卦纹路，指尖停在西北方位那一格。那里原本有一道浅痕，此刻竟加深了一分，隐隐发烫。
昭昭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忽然指着殿门方向说：“还有鸟在听。”
夜临渊目光一凝。
她没说错。就在宫墙外第三重门的槐树顶上，站着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脖颈系着一条褪色红绳，嘴里衔着半片干枯的叶子。
那乌鸦不动，也不叫，只用一只眼睛盯着大殿。
昭昭举起夜光杯，冲它晃了晃。
乌鸦猛地一颤，翅膀剧烈抖动，红绳断裂，干叶飘落。它转身欲飞，却在腾空刹那，整只鸟突然僵首，像被无形之手拽住，硬生生摔进树下的青石沟里。
殿内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夜临渊低头看女儿，见她正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好玩。”她说。
夜临渊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感觉到她掌心有些凉。
他刚想唤乳母进来，昭昭却突然坐首身子，盯着殿角一处空地，眉头皱起。
“那个石头……”她喃喃道，“在跳。”
夜临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里什么也没有。
但下一瞬，他袖中虎符突然震动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昭昭抬起手，夜光杯对着那片虚空，杯壁金光流转，映出一道极淡的影子：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石牌，正在地面轻轻弹跳，仿佛底下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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