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乾清宫飞檐,龙案上的废后诏书还泛着微光,封缄处金纹未散。夜临渊立于窗前,指尖轻抚昨夜紫气渗入纸面留下的痕迹,一缕暖流自掌心蔓延至心口,像是某种契约终于落地生根。
他转身走出东暖阁,玄色龙袍下摆随步轻扬,腰间虎符轻轻磕碰玉带。禁军列道两侧,无人敢抬头。帝君径首穿过长廊,脚步停在含香殿外。
乳母正欲掀帘,却被他抬手止住。殿内静悄悄的,昭昭还在睡,小脸半埋在锦枕里,呼吸均匀。她一只手松松抓着龙纹玉佩,另一只搭在肚皮上,像只吃饱了晒太阳的小猫。
夜临渊走近,俯身将她轻轻抱起。孩子醒了片刻,睁眼见是他,非但不哭,反倒咧嘴一笑,伸手去够他胸前的盘扣。
“父皇……”她含糊地叫了一声,又把脸蹭进他颈窝。
他低笑一声,抱着她原路返回。一路所经之处,宫人纷纷跪伏,连风都仿佛放轻了声息。
乾清宫大殿己开朝门,群臣按品阶站定。礼部尚书王兆伦执笏而立,眼角微跳。他昨日连夜翻遍祖制典籍,却始终找不到婴孩临政的先例。此刻见帝君抱着襁褓而来,心中虽有异议,却不敢当面驳斥。
夜临渊登上丹墀,在龙椅旁多设的一张矮榻前停下。那榻以整块暖玉雕成,底下铺着北境进贡的雪狐皮,西角垂着金铃纱帐,正中央搁着一只通体剔透的杯子——杯壁似琉璃非琉璃,隐隐流转银光,正是西域进献的夜光杯。
他将昭昭放下,让她靠坐在软垫中,顺手把夜光杯递到她手里。孩子好奇地握紧,小指头在杯沿划了一圈,杯身忽然泛出淡淡金晕,与她额间朱砂痣遥相呼应。
满殿寂静。
礼部尚书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陛下,朝堂乃国之重地,公主年幼,恐难……”
话未说完,夜临渊抬眼扫来。那一瞬,群臣皆觉寒意扑面。
“昨夜紫气贯天,护国寺铜铃自鸣,八卦阵无召自启。”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朕不信祖制压过天命。她若开口,便是朝议。”
王兆伦闭了嘴,缓缓退下。
早朝继续。
户部侍郎出列奏报,语气凝重:“江南三州秋粮欠收,仓廪空虚,恐难支明年春荒,请速调西北陈粮南运。”
话音刚落,襁褓中的昭昭忽然咯咯笑了两声,举起夜光杯,冲那官员晃了晃。
“叔叔骗人。”她奶声奶气地说,“奶奶家去年也种稻,她说水多米烂,水少米焦。你们那边下了七天雨,田都泡烂啦,哪还有粮?”
殿内一静。
户部侍郎脸色变了变,额头渗出细汗。他确实隐瞒了灾情实况,只报了六成损失,为的是避免朝廷削减地方赋税额度。
夜临渊不动声色,只淡淡道:“钦天监昨夜观云图,确有连绵暴雨记录。你再细细说来。”
那侍郎支吾几句,终是低头认错。
群臣先是惊愕,继而有人憋不住笑,最后竟哄堂大笑起来。连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也摇头轻叹:“这哪是公主,分明是活神仙拿着奶瓶查账。”
昭昭听得笑声,更得意了,把夜光杯举得更高,像举着话筒。
兵部尚书刚要启奏边关屯田之事,她又抢先开口:“种地要去看!不能光听小本本!”
这话一出,满殿再笑。
兵部尚书尴尬地顿了顿,硬着头皮道:“确有……个别州县未实地核查。”
“那就罚!”她一拍杯子,金光微闪,“偷懒的官,就让他自己去插秧!”
夜临渊终于没忍住,低笑出声。他伸手揉了揉女儿头顶的小揪揪,低声说:“说得对,罚。”
笑声未歇,工部尚书颤巍巍出列。
“启禀陛下,先帝陵寝年久失修,瓦裂墙倾,臣请拨款三十万两,重修神道、增筑碑亭,以彰孝治天下。”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骤然凝重。修皇陵历来耗资巨大,且常被视作劳民伤财之举。众臣面面相觑,有人皱眉,有人摇头。
昭昭见大家都不笑了,小眉头一皱,忽然坐首身子,学着父皇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咳!”
这一声模仿得太像,连夜临渊都差点呛住。
她举起夜光杯,一本正经道:“修坟不如修桥。奶奶说了,路通才财通,桥断牛都过不去,谁还来买米卖盐?”
工部尚书愣在原地,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夜临渊环视群臣,缓缓道:“公主所言,甚合朕意。皇陵工程暂缓,款项调拨江南,疏通漕运主渠。”
百官默然。有人想反对,可昨夜紫气绕宫三日未散,今日公主手持夜光杯言政,杯随语动,光应心生——谁又能说这不是天意?
殿外忽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内侍疾步入殿,双手捧着一锦盒,神色紧张:“启禀陛下,北戎使者己在宫门外候旨,称有异宝进献,务必今日呈上。”
夜临渊尚未回应,昭昭却突然转头,望向殿门方向。她的小手紧紧攥住夜光杯,杯中金光剧烈波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眯起眼睛,轻声说:“会说话的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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