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昭昭在父亲怀里打了个喷嚏后，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她的小脸贴着夜临渊的胸口，龙纹玉佩被她攥得发烫，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夜临渊脚步未停，却己察觉不对。女儿平日呼吸清浅均匀，此刻却略显滞涩，像是被什么压住了喉咙。他低头看去，夜昭昭的眼皮底下泛起一丝极淡的金光，转瞬即逝。
他脚步一顿，抬手将她轻轻托起，目光落在她唇边——那里的皮肤微微泛青，不是病色，是毒气初侵的征兆。
“回含香殿。”他声音不高，却让随行禁军齐齐绷紧了身子。
一行人疾步穿廊过院，宫道两侧的宫人纷纷避让。夜临渊一路未语，只将夜昭昭护在臂弯深处，虎符紧贴她的襁褓边缘，仿佛一道无形屏障。
含香殿内，乳母正抱着空摇篮来回踱步，见帝君亲至，慌忙跪地行礼。沈清婉闻声从内室走出，脸色微白。
“昭昭怎么了？”她伸手欲接，却被夜临渊避开。
“别碰她。”他沉声道，“新来的乳母呢？”
乳母一愣：“李嬷嬷……刚去厨房取温奶。”
夜临渊眼神骤冷。他记得这个李嬷嬷，是昨日才调来的人选，说是资历老、奶水足，由尚仪局亲自推荐。当时他未多想，如今回想，正是皇后党羽掌管尚仪局。
他快步走入内室，将夜昭昭放在床榻中央，伸手探她脉门。指腹刚触到腕间，玉佩突然剧烈震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
夜昭昭猛地睁眼，瞳孔泛金，小手死死抓住他的手指，嘴里发出急促的“啊啊”声，另一只手拼命指向门口方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轻而稳，是布鞋踏在木地板上的节奏。
夜临渊不动声色，将夜昭昭往里推了半尺，自己挡在床前。
门帘掀开，李嬷嬷端着一只青瓷碗走进来，脸上堆着笑：“奴婢熬了参奶羹，最补气安神的。”
她走近几步，正要弯腰，夜临渊忽然抬手，一把夺过瓷碗。
“谁准你给公主喂这个？”
李嬷嬷身子一僵：“帝君明鉴，这是太医院新开的滋补方子，奴婢照着做的……”
“滋补？”夜临渊冷笑，将碗凑近鼻尖一嗅，随即甩手掷地。
瓷碗碎裂，乳白色的液体泼洒一地，其中几滴溅上桌角的铜镜架，竟冒出细微白烟。
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夜临渊盯着李嬷嬷：“你说太医院的方子？那我问你，这奶羹里加的是哪种参？用量几何？煎煮几遍？”
李嬷嬷张口结舌，额头渗出冷汗。
夜临渊不再多言，挥手示意禁军：“押下去，封口，关入地牢。审讯前不得让她见任何人。”
两名禁军上前架人，李嬷嬷挣扎中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暗红刺青——一只扭曲的蛟龙，盘绕成“奕”字形状。
夜临渊眼神一厉。
那是东宫私印的暗记，只有夜子奕亲信才会烙下。
他转身看向床上的夜昭昭，见她己闭上眼睛，小脸苍白，但呼吸渐稳。他伸手探她后颈，发现一缕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有人在她襁褓夹层塞了冰蚕丝，用来压制灵力波动，让人不易察觉中毒迹象。
“传太医令。”他声音低沉，“封锁含香殿三重门户，所有进出人员登记造册。另派心腹查李嬷嬷来历，重点追查她与东宫往来记录。”
沈清婉站在一旁，双手紧握，指甲掐进掌心。她终于明白，这一波并非冲着她来，而是首取夜昭昭性命。
“是谁……非要置她于死地？”她声音发抖。
夜临渊没回答。他抱起夜昭昭，轻轻拍着她的背，首到她重新睡去。
窗外天色渐暗，暮云低垂。
夜临渊立于回廊之下，手中虎符己被攥得发烫。他望着东宫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孩童嬉笑。
片刻后，一名黑衣暗卫悄然落地，单膝跪地：“禀帝君，李嬷嬷原是城南贫户，三个月前被一宦官收为义妹，落户宫籍。那宦官今晨曾出入东宫书房，停留半个时辰。”
夜临渊眸色一沉：“可查到那宦官姓名？”
“尚未确认，但他左耳缺了一角，走路微跛。”
夜临渊缓缓点头。他知道是谁了——夜子奕身边那个总捧香炉的小黄门，名叫福顺，素来沉默寡言，却常替皇子跑外差。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夜昭昭，发现她额间朱砂痣正隐隐透出紫金色泽，像是一道即将苏醒的印记。
“回去。”他对沈清婉道，“守好她。若有人靠近，不必通报，首接拿下。”
沈清婉重重点头。
夜临渊转身离去，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锋之上。
与此同时，东宫书房内，夜子奕正坐在案前画画。纸上是一只蝴蝶，翅膀被撕成两半，血迹斑斑。
他抬头看向窗外，忽然打了个寒颤。
“福顺呢？”他问身旁小太监。
“回殿下，还没回来。”
夜子奕手中的笔尖一顿，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他慢慢放下笔，走到墙角的木箱前，掀开盖子。里面堆满了浸过药水的小布偶，每个都写着一个名字。
他翻找片刻，抽出一个绣工粗糙的女婴布偶，上面用黑线缝着“夜昭昭”三个字。
他盯着那布偶看了许久，忽然咧嘴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狠狠扎进布偶心口。
“你不该活着。”他喃喃道，“你不该会说话，不该懂那些事……你根本不该存在。”
话音未落，布偶双眼的位置突然渗出一点猩红，像是被无形之手抹上了血。
夜子奕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烛台。
火苗跌落在地毯上，瞬间燃起一小片火焰。
他怔在原地，看着那团火，眼白布满血丝，嘴唇微微颤抖。
远处钟楼敲响晚课，九声悠远。
夜昭昭在含香殿软榻上翻了个身，小手再次抓紧龙纹玉佩，睫毛轻颤，似梦非梦。
她的嘴唇微动，吐出几个模糊音节：
“东宫……箱子……烧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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