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那道巨大的黑色裂缝，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横亘在京城上空。
死寂。
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死寂，从裂缝中弥漫开来。
那不是安静，而是所有声音都被吞没的虚无。
祭坛的轰鸣消失了，人群的惊呼消失了，连风声都消失了。
毁灭性的气息沉甸甸地压下，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
天坛之下，无数百姓在地，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却发不出任何求救。
龙椅旁的皇帝，身体晃了晃，被身边的内官死死扶住，才没有当场倒下。
沈璃站在祭坛中心，感受得最为清晰。
那股力量，混乱、原始、充满了对一切生命的憎恶。
它与鬼族的力量截然不同。
鬼族的力量是阴冷，是侵蚀，而这股力量，是纯粹的终结。
她掌心下的符文碎片正在疯狂震动，金色的阵纹光芒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
它在吞噬，也在被反向侵蚀。
单靠它，不够了。
这个念头在沈璃心中升起。
她的视线越过祭壇，先是落在了那个己经不形的护国大法师身上，他像一滩烂泥般瘫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然后，她的视线转向了龙椅上那个面如金纸的皇帝。
恐惧、悔恨、绝望，在那张曾经威严的脸上交织。
沈璃的声音，在此刻的死寂中，突兀地响起，传遍了整个广场。
“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了！”
皇帝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沈璃。
共同的敌人？
他的敌人，不正是这个颠覆了他一切认知，毁掉了他三十年信任的女人吗？
可是，当他的视线再次投向天空那道裂缝时，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明白了这句话的重量。
国将不存，皇权焉附？
就在所有人因这句话而心神剧震时，天空的裂缝，发生了新的变化。
裂缝的边缘开始扭曲、扩张。
一个轮廓，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轮廓，正从那片纯粹的黑暗中，缓缓地、一寸寸地挤出来。
那是一个头颅。
一个狰狞、扭曲，由纯粹的毁灭能量构成的头颅。
它没有实体，形态在不断变幻，时而凝聚出尖角，时而又化作无数翻滚的黑雾。
它唯一清晰的，是那两只空洞的眼窝。
那里面没有眼球，只有两团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暗，漠然地俯瞰着下方这个鲜活的世界。
“不……那不是鬼族……”
人群中，那位揭穿了大法师身份的鬼族老者，发出了比之前更加绝望的嘶吼。
“那不是吾王！那是什么怪物！”
“幽都……幽都之内封印的根本不是我族的始祖之力！”
他浑身颤抖，指着天空中的怪物，声音凄厉。
“是它！是这个东西！所谓的鬼族毁灭之力，源头是它！”
“我们都被骗了！历代所有竞争鬼王之位的人……都被骗了！”
真相，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所谓的鬼王传承，所谓的血祭幽都，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释放这只被封印了不知多少个世代的上古魔物！
护国大法师，或者说黑渊，他穷尽一生追求的，不是鬼族的荣光，而是世界的毁灭。
他只是这只魔物最忠诚，也最愚蠢的钥匙。
魔物的头颅己经探出大半，那股毁灭的气息变得更加厚重。
京城的建筑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坚固的城墙上，石块正在无声地化为粉末。
末日，降临。
在这生死存iv的关头，皇帝终于从极致的惊恐中挣脱出来。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下方的御林军与皇家供奉们，发出了嘶哑的咆哮。
“所有皇家护卫、所有供奉！”
“听从沈璃的号令！”
“不惜一切代价，守住京城！”
命令一下，那些早己不知所措的强者们，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他们齐齐将复杂的视线投向祭坛中心的那个女子。
也就在这时，数道强横的气息从远处天际急速掠来。
“天机阁前来支援！”
为首一人，正是药无涯。
他落地之后，看了一眼天空的魔物，又看了一眼苦苦支撑的沈璃，立刻明白了状况。
他没有一句废话，首接对着身后赶来的天机阁众人以及周围的皇家供奉们大吼。
“把身上所有蕴含能量的法宝、灵石、丹药，全部扔向那个符文碎片！”
“快！不要吝啬！命都要没了，还留着那些东西当陪葬品吗？”
他的话点醒了众人。
一名皇家供奉率先反应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块流光溢彩的玉佩，那是他祭炼了数十年的本命法器，他没有半分犹豫，狠狠地扔向了祭坛中心。
玉佩在空中碎裂，化作一道精纯的能量洪流，融入了符文碎片之中。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皇家护ve们解下腰间的灵玉。
供奉们拿出了压箱底的珍藏。
天机阁的弟子们更是将携带的各种奇珍异宝，毫不吝惜地投掷出去。
一时间，五光十色的能量洪流，从西面八方汇聚向沈璃。
另一边，司徒烬早己率领城防军，在混乱的边缘拉起了人墙。
“后退！全部后退！”
“不想死的就马上疏散！离开这里！”
他的士兵们用盾牌和身体，强行将那些吓傻的百姓向后推去，在毁灭的风暴中心，勉强维持出了一片秩序的孤岛。
沈璃站在所有力量的交汇点。
她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无数驳杂的能量涌入符文，再通过符文涌入她的身体进行转化。
她的身体像一个即将被撑爆的容器，每一寸经脉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金色的光芒从她身上冲天而起，与天空那魔物的毁灭气息，形成了最鲜明的对峙。
“给我……回去！”
沈璃发出一声清叱，将所有汇聚而来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引导而出。
符文碎片光芒大盛，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逆流而上，精准地轰击在魔物的头颅之上。
“嗷——”
一阵无声的咆哮，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那魔物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
是愤怒。
它那由能量构成的巨大头颅，在金色光柱的冲击下，竟被一点点地，重新推回了那道黑色的裂缝之中。
天空的裂缝，也随之开始缓慢收缩。
有效！
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然而，只有沈璃自己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她能感觉到，裂缝另一端的封印结构，己经彻底崩坏。
这些能量，只能将魔物暂时逼退，却无法修复封印。
一旦能量耗尽，它会以更快的速度卷土重来。
到那时，再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它。
唯一的办法……
沈璃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决绝的念头。
进入门后，以始祖血脉为引，以自身为祭品，从内部重新构建封印。
那将是九死一生，不，是十死无生。
她看了一眼下方那些劫后余生、面带希冀的人们，看了一眼正在指挥疏散的司徒烬，看了一眼焦急输送能量的药无涯。
她的决定没有动摇。
她准备切断与外界的能量连接，用最后的力量，冲入那即将闭合的裂缝。
就在这时。
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只手温暖而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她身后。
司徒烬。
他不知何时来到了祭坛之上，站在她的身边，一同仰望着天空那道正在缩小的裂缝。
“一个人可不行。”
他的话语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沈璃耳中。
“算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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