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按在肩上，传递过来的温度与力量，让沈璃全身的剧痛都为之一顿。
她汇聚的力量洪流出现了刹那的紊乱。
司徒烬。
他怎么会上来。
他不是应该在下面疏散人群吗。
无数疑问在她脑中炸开，但她没有时间回头。
“一个人可不行。”
“算我一个。”
男人的话语穿透能量的轰鸣，抵达她的耳畔。
沈璃准备拒绝。
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他一个凡人武将，上来又能做什么。
然而，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祭坛的另一侧。
那气息阴冷，诡秘，带着鬼市独有的腐朽与血腥味。
沈璃的身体比思绪更快地作出反应，她护体的金色能量自动分出一股，化作屏障。
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夜行衣，与周围金碧辉煌的祭坛格格不入。
“夜枭！”
药无涯在下方失声喊了出来，他的手下意识地伸向腰间的药囊。
这个名字让所有天机阁的弟子都绷紧了身体。
鬼市的“夜枭”，另一位鬼王竞争者的头号爪牙，双手沾满了天机阁外派弟子的鲜血。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什么时候潜入的。
司徒烬带来的城防军立刻举起盾牌与长矛，将祭坛下方围得水泄不通，矛头对准了那个鬼面人。
祭坛之上，气氛瞬间凝固。
司徒烬也侧过身，将沈璃护在身后，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你是来送死的吗？”
沈璃的声音因承受巨大能量而带着一丝颤抖，但其中蕴含的杀意却分毫未减。
鬼面人“夜枭”没有理会下方的剑拔弩张，也没有看司徒烬。
他只是抬头，看着那道正在被金色光柱艰难推回的黑色裂缝。
“如果京城没了，幽都的魔物冲出来，鬼市也存续不了。”
他的话语通过面具的过滤，显得沉闷而失真。
“我的主上，可不像那个疯掉的护国大法师，想拉着整个世界陪葬。”
说着，他伸出手，摘下了脸上的鬼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普通到丢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
这张脸，与他“夜枭”的凶名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护国大法师利用了我们，也利用了你们。”
夜枭将面具随手丢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我的主上派我来，一是为之前的冒犯赎罪。”
“二是来帮忙。”
“帮忙？”
沈璃几乎要笑出声，经脉的剧痛让她脸部的肌肉都有些扭曲。
“你们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嗷——”
天空之上，那被推回裂缝的魔物头颅，再次发出一阵撼动灵魂的咆哮。
金色的光柱开始剧烈闪烁，汇聚而来的能量洪流出现了后继无力的迹象。
下方的众人己经倾其所有，能够拿出来的东西都扔了出来。
裂缝的收缩停止了。
不仅如此，那道黑色的缝隙边缘，开始出现新的、蛛网般的细小裂纹，并有向外扩张的趋势。
魔物的力量，正在反扑。
“能量不够了！”
天机阁主焦急地大喊。
“它在侵蚀空间！封印撑不住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京城东南角的一片城区，建筑物和街道，开始无声地失去色彩。
青石板路变成了灰败的沙土。
精美的飞檐斗拱，在微风中化作一捧飞灰，簌簌飘落。
生命力正在被抽走。
现实世界正在被幽都同化。
“时间不多了。”
夜枭的表情凝重起来。
“沈小姐，你一个人，就算耗尽始祖血脉，也只能暂缓它的脚步。想要重新构筑封印，必须进入门后。”
“这是常识，我想你不会不明白。”
沈璃沉默了。
她当然明白。
这也是她原本的计划，一个十死无生的计划。
“你想一起进去？”
沈璃问。
“没错。”
夜枭点头。
“我主上说了，这次的恩怨，可以用那头上古魔物的命来清算。我们鬼族，对付这些东西，比你们这些正道人士有经验。”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
司徒烬在一旁开口。
“我也去。”
沈璃与夜枭同时看向他。
“你去做什么？”
夜枭毫不客气地反问。
“你一个凡人，进去的瞬间就会被幽都的气息碾成齑粉。”
司徒烬没有理会夜枭的嘲讽，他只是看着沈璃。
“我这条命是你救的。”
“而且，我是京城城防军统领，守卫这座城，是我的职责。”
“我或许没有你们那些通天的本事，但我至少可以替你挡下一刀，或者一爪。”
他的话语朴实，却带着不容动摇的重量。
沈-璃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司徒烬，又看了一眼夜枭。
一个昔日的敌人。
一个立场对立的官僚。
现在，他们都要和自己一起，去闯那道通往地狱的大门。
真是讽刺。
“好。”
沈璃做出了决定。
她没有时间犹豫。
“药无涯！”
她朝着下方喊道。
药无涯立刻几个纵跃，跳上了高高的祭坛。
“阁主，我跟你一起去！”
他脸上满是焦急与决然。
“不，你留下。”
沈璃首接拒绝。
“你的任务，是配合天机阁，在外面维持能量输送，尽可能地压制裂缝，为我们争取时间。”
“可是……”
“这是命令！”
沈璃加重了声音。
“司徒烬，你的人也是。配合天机阁，守住这里，这是最后一道防线。”
司徒烬郑重地点头。
“明白。”
他清楚，以自己的能力，留在外面能发挥的作用，远比跟着进去要大。
沈璃转头，看向夜枭。
“你，我，还有药无涯。”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夜枭，最后指向了刚刚想要反驳的药无涯。
药无涯愣住了。
“我？”
“对，你。”
沈璃肯定地回答。
“我们需要一个精通药理和阵法的人，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药无涯的脸上瞬间涌上一种混杂着激动与惶恐的复杂情绪，他用力地点头。
“是！阁主！”
一个由皇室血脉的传人、鬼市的杀手、药王谷的继承人组成的小队，就这样在毁灭的风暴中心，草草成立了。
正，邪，官。
三方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暂时放下了所有的恩怨与立场。
沈璃开始切断与外部能量的连接。
金色光柱的源头，从下方无数道能量洪流，转变为完全由她自身的血脉之力支撑。
她的身体压力骤减，但天空的裂缝却随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魔物的头颅，再次开始向外挤压。
“准备！”
沈璃低喝一声。
她，夜枭，药无涯，三人并肩而立，准备用最后的力量，冲入那道裂缝。
就在他们即将动身的瞬间。
一道苍老却清晰的意念，首接传入了沈璃的脑海。
是天机阁主。
他用的是天机阁最高阶的传音秘术，只有沈璃一人能接收到。
“丫头，记住一个秘密。”
“那魔物，并非只是纯粹的毁灭聚合体，它有智慧。”
“它并非……无法沟通。”
沈璃的动作停滞了。
沟通？
和那头上古魔物？
“你的始-祖血脉，不仅仅是封印它的‘钥匙’，更是唯一能与它沟通的‘语言’。”
“记住，你的最终目的，是重新构筑封印，而非彻底毁灭它。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一定要小心。”
天机阁主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
“幽都之内，不止有它一个……”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仿佛有什么东西，切断了这道传音。
幽都之内，不止有它一个？
那里面……还有什么？
比一头即将挣脱封印的上古魔物，更恐怖的存在？
沈璃的心，沉了下去。
她抬头，望向那道黑色的裂缝。
那不再仅仅是一道通往战场的门。
那是一张潜藏着未知与更大恐怖的巨口，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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