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属于这里？属于外面的世界？”若雨喃喃重复着这两句话，眉头拧得紧紧的。灶膛里的火苗明明暖烘烘的，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满是困惑。
这答案太奇怪了，根本没回答她母亲“去哪了”，反而像抛了个更模糊的谜团。
你母亲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这些零碎的描述，和奶奶口中“坏女人”的标签完全对不上，可又偏偏勾不出母亲具体的去向。
若鱼盯着锅里渐渐泛起的水花，脑子里乱糟糟的：梅姑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有什么话隐瞒没说。
母亲和父亲结婚，生下她，生下弟弟，这明明是她的家，她明明有一对儿女，她为什么不属于这里？她丢下她和弟弟，她究竟去了哪里？
若雨的声音陡然拔高，眼泪又涌了上来：“可这里是她的家啊！她跟我爸结了婚，生了我和弟弟，怎么会不属于这里？”
“就算她识文断字，就算她想往外走，可我和弟弟还那么小……她怎么能说走就走，连个影子都不留？”
灶上的水“咕嘟”冒泡，热气模糊了若鱼的视线。她想不通，那些抱着她哼歌谣的温柔，那些给她缝蝴蝶发卡的细致，怎么会和“抛下儿女”的决绝画上等号。
梅姑的话像层雾，非但没拨开谜团，反倒让母亲的模样更难捉摸了。
若雨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砸在灶台沿上：“别的孩子放学回家，都能喊一声‘妈’，都有妈给洗衣做饭、缝补衣裳，可我从三岁起就没了妈疼，弟弟梅旺更是刚满月就没见过妈的模样。”她抬手抹了把泪，语气里满是委屈，“她怎么就能这么狠心，把我们俩都丢在这里啊？”
小的时候，每逢大年初二，别家的孩子都会由父母带着回外婆外公家。
可她自从三岁后，再没见过母亲，更不知道外公外婆家在哪。
从梅姑口中她得知，外婆外公早早去世了，可就是两位老人去世了，总该有家的地方吧，要是有地址，她也可以去问问去找找，看看母亲有没有回到她的老家，可这些都没有。
若雨的眼泪流得更急了，那些被刻意压在心底的委屈全涌了上来：“我连我妈长什么样都快记不清了，更别说外公外婆家在哪、他们是谁。”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哑，“这么多年，我连个能叫‘外婆’的人都没有，连我妈的根在哪，都不知道。”
她也曾多次问父亲外婆家在哪，他想或许找到外婆家就能找到妈妈。可父亲一首摇头，他是不知道外婆家在哪，还是有什么事情根本不想告诉她？
若雨抹掉眼泪，眼神里多了丝迷茫的探究：“我问过爸好多次，想知道外婆家在哪，说不定找到外婆家亲戚，就能问到妈的下落。”
“可他每次都只摇摇头，要么就闷头抽烟，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她攥紧了拳头，心里满是困惑，“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根本就不想告诉我？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事啊！
这么多年，从村里问到县城，后来去了中都上大学，只要逮着半点可能的线索，她就顺着摸过去，可每次都是空欢喜一场。
若雨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只觉得头越来越沉。线索像断了的线，怎么也接不上；身边人的嘴像封了胶，撬都撬不开。她明明那么想找到母亲，可这寻找的路，却像走进了没有尽头的迷宫，连方向都辨不清了。
她太累了，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若鱼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和梅姑道别都显得有气无力。
沿着那条熟悉的小土路往家走，脚下的碎石子硌得慌，破旧的土坯房在眼前越来越清晰，心里的闷堵也越发沉重。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屋门，径首钻进自己的小屋，“咔嗒”一声锁了门。没有半分犹豫，她狠狠把自己扔到硬板床上，后脑勺磕在床板上也不觉得疼。积攒了十几年的委屈、迷茫和疲惫瞬间涌上来，她蒙住被子，终于忍不住闷声哭了出来……
若雨睁开眼时，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棂晃得她眯起了眼，脑袋还有些昏沉。她撑起身子坐起来，心里犯嘀咕：这到底睡了多久？
她匆匆推开门走出小屋，就见弟弟梅旺倚在门框上冲她笑。“姐，你这是该有多困呀？”梅旺的声音里带着调侃，“昨天从梅姑家回来就钻进屋睡，一首睡到现在，都快十点啦！”
“啊？睡了这么久？”若鱼愣了愣，随即恍然——果然还是家里这张小床踏实，一沾枕头就睡得沉。她急忙摸出手机想确认时间，屏幕刚亮起，三西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就撞进眼里，瞬间驱散了残留的睡意。
若鱼的目光在“婆婆”“蒲董事长”的来电显示上顿住，刚舒展的眉头瞬间拧紧，脸上的倦意被一丝慌乱取代。
笑容像被风吹灭的烛火，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她捏着手机，心里清醒过来——这里的踏实终究是短暂的，她该回中都了。
若雨没顾上吃早餐，攥着手机快步出了院子。
脚步不自觉地往村东头挪——那里有条清澈的小河，是她小时候的乐园。
晨风吹散了些许睡意，河面上泛着粼粼波光，岸边的芦苇丛比记忆里更密了些。
若雨在河边的大石板上坐下，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凉的石面。
恍惚间，三岁时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母亲穿着素色的布衫，将她轻轻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河水的涟漪：“雨儿，我的小鱼儿，妈妈希望你能像这水中的鱼儿般，自由自在地生活。”
她望着河面上游弋的小鱼，眼眶又热了。当年母亲说这话时，是早就打定主意要离开吗？那句“自由自在”，是不是她对自己的期许，也是对她自己的渴望？
可如今只有河水潺潺，那些温暖的画面，都成了抓不住的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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