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樱花树下的骨
短信提示音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响起时，邱莹莹正对着镜子数后颈的胎记。淡紫色的印记像片缩小的紫藤花瓣，从锁骨延伸到耳后——和陈雨桐日记里夹着的老照片上，那个缩在樱花树下的女孩，分毫不差。
“下一个真相，在1998年的樱花树下。”
她捏着手机冲下床，顾言的微信几乎同时弹出来：“我在学校档案室查到了，1998年春天，咱们学校后山确实有片樱花林。后来因为修实验楼被砍了，只剩棵老樱花树，现在还在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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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樱花树在实验楼后巷尽头。
邱莹莹仰头时，月光正穿过稀疏的枝桠，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这棵树比记忆中更老，树皮皲裂如老人的手背，枝头却倔强地缀着几簇花苞——明明才七月，竟开出了粉白的花。
“邪门。”顾言用手电筒照了照树根，“树龄三百多年，按理说早该枯死了。”
苏晚晴（真的）蹲下来，指尖拂过树根旁的野蔷薇丛。突然，她的手顿住了：“这里有块石头。”
那是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青石板，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陈雨桐和阿芸的花冢”。
“花冢？”邱莹莹的心跳加快，“难道她们埋过什么？”
阿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个铁盒，盒盖上沾着新鲜的泥土：“我在周正雄家的老宅地窖里找到的。他说这是‘给魔鬼的祭品’。”
铁盒打开的瞬间，腐叶的腥气混着花香涌出来。最上面是半支蓝色中性笔，和邱莹莹兜里那半支严丝合缝——合起来正好是“致晚晴，1998.4.17，替我活着”。
下面压着本带锁的日记本，锁孔里插着把铜钥匙。钥匙齿痕和实验楼铁皮柜的钥匙一模一样。
“是陈雨桐的日记本。”邱莹莹轻声说，“之前找到的日记太零散，这才是完整的。”
她转动钥匙，纸页发出脆响。第一页写着：“1998年3月12日 晴
今天在樱花树下捡到半支笔，笔帽内侧刻着‘致晚晴’。晚晴说这是她十岁生日时，爸爸送的礼物。可她爸爸半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
“晚晴”指的是谁？邱莹莹翻到中间页，心跳陡然加速：“4月5日 阴
晚晴带我去看她的病历本。她说她得了怪病，后颈的胎记会越长越大，最后会把人‘吃掉’。我摸了摸她的胎记，和我的位置一样，只是颜色更淡。”
“4月10日 雨
张老师今天又来给我送糖。他说‘吃了糖，魔鬼就不会来找你了’。可糖纸上有股怪味，像去年村东头王奶奶误食的毒药。我把糖给了晚晴，她的胎记当天就红得渗人。”
“4月15日 晴转多云
晚晴说她要去河边‘送魔鬼’。我跟着她，看见她把半支笔扔进水里。笔沉下去时，水面浮起条红绳——和系在她手腕上的那根一模一样。”
“4月17日 暴雨
晚晴推了我一把。她哭着说：‘陈雨桐，你活该！你身上的魔鬼会害死所有人！’我掉进河里时，看见她手腕上的红绳飘起来，上面拴着半支笔……”
日记到这里突然中断。邱莹莹发现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只在边缘留着血渍——是陈雨桐的血。
“所以晚晴才是陈雨桐的妹妹？”苏晚晴（真的）的声音发颤，“她才是阿芸？”
阿芸摇头：“不对。我爸说，陈雨桐有个双胞胎妹妹，但出生时就夭折了。医院档案里，陈雨桐的妈妈只抱走了一个孩子。”她指着铁盒里的另一张照片，“这是我爸1998年的实验笔记，最后一页写着：‘实验体007（陈雨桐）与实验体008（苏晚晴）的基因匹配度99.9%，建议启动‘共生实验’。”
“共生实验？”顾言皱眉。
“就是把两个人的器官互换。”阿芸翻开笔记，“周正雄想让陈雨桐的肾在苏晚晴体内存活，这样他就能同时控制两个‘容器’。但手术失败了，陈雨桐当场死亡，苏晚晴成了唯一的‘成功品’。”
邱莹莹的后颈突然刺痛。她想起昨晚在镜子上看到的胎记——和苏晚晴后颈那颗淡紫色的印记，形状分毫不差。
“所以……”她的声音发虚，“我和苏晚晴，也是双胞胎？”
苏晚晴（真的）猛地抓住她的手。两人的后颈贴在一起，胎记的轮廓在月光下重叠，像朵并蒂的紫藤花。
“不可能。”苏晚晴（真的）后退两步，“我妈说我是独生女。”
“你妈说谎。”阿芸甩出张泛黄的出生证明，“1998年3月15日，市立医院产科记录：苏晚晴（母亲李素芬）与陈雨桐（母亲李素芬）双胎妊娠，出生时仅存一女，另一女送养。”
邱莹莹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段监控录像，拍自1998年3月15日的医院走廊——穿护士服的女人抱着两个襁褓，其中一个襁褓动了动，另一个却安静得可怕。女人低头看了看手表，把安静的襁褓塞进墙角的纸箱，纸箱上贴着“弃婴”标签。
“那是你妈。”阿芸指着护士服上的工牌，“李素芬，当时的产科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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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是被丢弃的那个？”邱莹莹的声音在发抖，“陈雨桐是我的亲姐姐？”
苏晚晴（真的）蹲下来，捡起地上的樱花。花瓣落在她手心里，像滴凝固的血：“所以周正雄选中我，是因为我和陈雨桐的基因匹配？他需要我当‘容器’，养着陈雨桐的肾？”
“不止。”顾言举起相机，镜头里是樱花树下的树洞，“刚才用闪光灯照的时候，我发现树洞里有东西。”
他伸手探进去，掏出个玻璃罐。罐子里泡着颗婴儿的心脏，表面缠着红绳，绳结处系着半支蓝色中性笔。
“这是……”邱莹莹的胃里翻涌。
“陈雨桐的心脏。”阿芸的声音像冰碴子，“周正雄说，‘魔鬼的心脏’能让人永生。他把陈雨桐的心脏泡在修正液里，说这样‘魔鬼’就永远离不开宿主了。”
树洞里突然传来响动。西人僵在原地，看着一只苍白的手从土里伸出来，抓住了玻璃罐的边缘。
“啊！”苏晚晴（真的）尖叫着后退，撞翻了铁盒。
那只手的主人大半个身子都埋在土里，后颈的胎记紫得发黑。当他的脸完全露出来时，邱莹莹差点晕过去——那是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左眼处有道狰狞的疤痕。
“陈雨桐？”阿芸颤抖着伸出手。
男人（或者说男孩，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阿芸……救我……”
“你是谁？”顾言挡在前面，“陈雨桐是女的。”
“我是陈雨桐的弟弟，陈默。”男孩的声音沙哑，“1998年3月15日，我姐为了救我，被送进了周正雄的实验室。她本来是健康的双胞胎，可李素芬（苏晚晴妈妈）说‘只能留一个’，就把我扔了……”
邱莹莹的记忆突然闪回——小时候，总有个穿蓝布衫的男孩蹲在巷口，举着半块橘子糖对她笑。她妈妈说那是“要饭的”，不许她靠近。
“是你？”她轻声说，“小时候给我糖的人，是你？”
陈默点头：“我姐走前，给了我半支笔，说‘如果有天遇到后颈有胎记的女孩，告诉她，我没怪她’。”他的目光扫过邱莹莹的后颈，“你就是那个女孩。”
“那心脏……”苏晚晴（真的）指着玻璃罐。
“是我姐的心脏。”陈默的眼泪掉在玻璃罐上，“周正雄说，只要用‘晚晴’的血养着，它就能永远跳动。这些年，他一首在找‘晚晴’，就是为了这颗心脏。”
树洞里突然传来手机震动声。陈默的手从土里抽回来，露出兜里的老年机——屏幕上是条未读短信：“陈默，该回家了。周明远在实验楼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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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楼的灯在凌晨西点突然亮起。
邱莹莹握着陈默的手，跟着顾言和阿芸往楼上跑。苏晚晴（真的）留在楼下守着玻璃罐，手机屏幕的光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三楼走廊的地面上，画着个巨大的五芒星阵，中心摆着台老式手术台。周明远站在手术台前，手里举着把手术刀，刀刃上沾着暗褐色的血——是陈雨桐心脏的颜色。
“你们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我爸说，‘魔鬼的心脏’需要‘魔鬼的容器’才能复活。现在，我有了陈默（陈雨桐的弟弟），有了你们这些‘晚晴’，还差最后一步……”
他掀开手术台的布单。下面躺着具尸体，后颈的胎记和邱莹莹的一模一样——是苏晚晴（真的）。
“她骗了你。”周明远指着尸体，“苏晚晴根本不是什么‘容器’，她是周正雄的女儿。当年李素芬（苏晚晴妈妈）为了保住自己的女儿，把陈雨桐和我姐（陈默的姐姐）送进了实验室……”
“住口！”阿芸冲上去，却被顾言拽住。
“你以为我想当怪物？”周明远的瞳孔泛着诡异的紫，“我爸从小给我灌修正液，说这样我就能‘继承他的伟大’。可我现在才知道，他根本不是我爸，他是杀了我亲爸的凶手！”
他举起手术刀，指向邱莹莹：“你后颈的胎记，是‘魔鬼的印记’。只有你能唤醒陈雨桐的心脏，让它和苏晚晴的肾融合，这样我就能成为‘神’！”
陈默突然挣脱邱莹莹的手，扑向周明远。两人在手术台前扭打，手术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邱莹莹！”顾言大喊，“去拿玻璃罐！陈雨桐的心脏能净化修正液！”
邱莹莹冲下楼。苏晚晴（真的）还站在原地，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周明远的短信记录：“李素芬，你藏得很好，但陈默找到了我。”
“苏晚晴？”邱莹莹轻声喊。
尸体突然动了动。苏晚晴（真的）缓缓睁开眼睛，后颈的胎记正在消退：“我……没死。周明远给我打了麻醉剂，他以为我没醒……”
她坐起来，抓起玻璃罐：“快给陈默！”
邱莹莹把玻璃罐递给陈默时，周明远己经掐住了陈默的脖子。陈默的脸色发紫，手指无力地抓着玻璃罐，罐子摔在地上，心脏泡在修正液里，泛着幽蓝的光。
“接住！”苏晚晴（真的）把修正液瓶扔给邱莹莹，“泼到他身上！”
邱莹莹拧开瓶盖，用力一泼。修正液像道蓝光，裹住周明远的身体。他发出刺耳的尖叫，皮肤开始溃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肌肉。
“这是……”顾言震惊地看着。
“砒霜。”苏晚晴（真的）说，“修正液的主要成分。周明远长期接触，早就中毒了。现在被纯砒霜刺激，加速了衰竭。”
周明远倒在地上，身体逐渐僵硬。他的手最后指向手术台下的暗格——里面躺着本日记本，封皮上写着“李素芬·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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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警察封锁了实验楼。
李素芬的日记本被翻到最后一页，字迹潦草得几乎要划破纸页：“1998年3月15日
陈医生（周正雄）说，双胎妊娠的另一个孩子有先天缺陷，活不下来。我求他救救我的女儿（苏晚晴），他说需要另一个孩子的器官做实验。我答应了，把他（陈默）扔在了巷口……
今天，陈雨桐（陈默的姐姐）来医院找我，说她要替弟弟报仇。我把她带进了实验室，周医生说要给她注射‘特殊药水’……
晚晴（苏晚晴）在手术室外哭，我把半支笔塞给她，说‘替姐姐活着’。
现在，我听见警笛声了。晚晴，记住——樱花树下的花冢，藏着所有真相。”
邱莹莹看向窗外。老樱花树的花苞正在绽放，粉白的花瓣落在陈默的尸体上。他的左手攥着半支蓝色中性笔，和邱莹莹兜里的那半支，终于拼成了完整的一支。
“致晚晴，1998.4.17，替我活着。”
风掀起她的校服裙，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是橘子糖的味道。
有些真相，从来不会被掩埋。它们只是沉在时光的河底，等着下一个勇敢的人，把它们捞起来，晒在太阳下。
而这一次，晒在太阳下的，是所有被遗忘的名字，和永远不会熄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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