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冢里的光
晨雾未散时,邱莹莹和顾言蹲在老樱花树下。
铁锹磕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惊醒了枝头的麻雀。阿芸举着强光手电筒,光束扫过刚挖开的土坑——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陶瓮,每个瓮口都封着蜡,蜡印是朵褪色的樱花。
“这是……”邱莹莹的指尖触到最近的陶瓮,表面刻着“晚晴001”。
“周正雄的‘容器档案库’。”顾言用镊子撬开蜡封,瓮盖掀开的瞬间,霉味裹着陈腐的药水味涌出来。最上面是叠泛黄的病历,最底下压着支玻璃管,里面泡着半枚带血的指甲盖。
“001号是陈雨桐。”阿芸的声音发颤,“我爸的笔记里说,每个‘容器’死亡后,周正雄都会取一枚指甲封存,说是‘魔鬼的指纹’。”
邱莹莹的呼吸一滞。她想起实验日志里陈雨桐后颈溃烂的描述——原来那些不是溃烂,是被周正雄强行剥离皮肤组织留下的伤痕。
“007号。”顾言抽出第二份病历,照片上的女孩正是苏晚晴(真的),“这里写着:‘宿主出现排斥反应,需更换共生体。’”
阿芸突然拽住他的手腕:“看这个。”她指着病历夹里的照片,是苏晚晴(真的)小时候和妈妈的合影。李素芬穿着护士服,怀里抱着两个襁褓——其中一个襁褓被红绳捆着,绳结和樱花树下铁盒里的红绳一模一样。
“李素芬把陈雨桐和我(陈默)送进实验室后,又生下了苏晚晴。”阿芸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知道自己对不起陈雨桐,所以给苏晚晴取名‘晚晴’,想替姐姐赎罪。”
土坑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邱莹莹扒开浮土,露出半块青瓷片,釉色与老樱花树树干上的纹路完全吻合。她突然想起陈默临终前说的话:“樱花树是陈雨桐的坟。”
“这里埋着陈雨桐的骨灰。”她轻声说。
顾言的相机“咔嚓”一声。镜头里,陶瓮底部的刻字在阳光下显形:“陈雨桐·1998.4.17·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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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市立医院血液科病房。
苏晚晴(真的)坐在病床上,手里攥着李素芬的日记本。林小棠蜷在旁边的陪护椅上打盹,后颈的胎记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我妈昨天醒了。”苏晚晴(真的)翻到日记最后一页,“她说,1998年春天,周正雄威胁她,说要曝光她非法领养苏晚晴的事。她为了保护我,只能配合他做实验。”
“那陈默呢?”邱莹莹问,“李素芬知道他被扔在巷口吗?”
“知道。”苏晚晴(真的)的眼眶发红,“她在日记里写,每天下班都会去巷口找他,首到有天看见他被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抱走了。那是陈雨桐的奶奶,她偷偷把陈默养大了。”
病房门被推开。顾言举着平板电脑走进来,屏幕上是段修复后的监控录像——1998年4月17日的实验室,周正雄举着注射器,陈雨桐挣扎着后退,后颈的胎记红得滴血。
“这是从周正雄旧电脑里恢复的。”顾言点击播放,画面里突然出现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看,这是谁?”
女人的侧脸被口罩遮住,但露出的眼睛让邱莹莹浑身一震——那和她初中时的生物老师周敏长得一模一样。
“周敏是我奶奶的徒弟。”阿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上周来我家整理爷爷的遗物,我见过她的工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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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周敏家的老房子。
老人坐在藤椅上,膝头摊着本《人体解剖学》。她的白发梳得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和监控里的样子分毫不差。
“你们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
邱莹莹攥紧书包里的半支笔:“您是周正雄的女儿?”
周敏摇头:“我是他养女。1998年,他把我从孤儿院接回来,说要培养‘最优秀的实验员’。”她的目光扫过邱莹莹的后颈,“你和你姐姐很像,尤其是这双眼睛。”
“您知道陈雨桐的事?”顾言问。
周敏的手指抚过书脊:“我知道的,比你们想象的更多。周正雄不是‘魔鬼’,他是‘天使’——他想用科学拯救那些被命运诅咒的孩子。”
“拯救?”阿芸冷笑,“他给孩子们注射修正液,让他们变成‘容器’!”
“修正液是解药。”周敏从抽屉里拿出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十二支蓝色药瓶,“这是1998年的原始配方,砒霜含量只有0.01%。周正雄发现,低剂量的砒霜能抑制‘魔鬼印记’的扩散,延长‘容器’的寿命。”
邱莹莹想起自己喝的修正液——味道甜中带苦,和周敏说的“0.01%”剂量吻合。
“那为什么陈雨桐会死?”苏晚晴(真的)问。
“因为她不肯吃药。”周敏的眼眶泛红,“她和苏晚晴是双胞胎,基因完美匹配。周正雄想用苏晚晴的身体养陈雨桐的肾,可陈雨桐说‘我不要妹妹替我死’,偷偷停了药。她的身体迅速崩溃,最后……”
“最后被您推进了河里?”邱莹莹的声音发颤。
周敏摇头:“是李素芬。她怕陈雨桐拖累苏晚晴,趁周正雄不在,给陈雨桐注射了大剂量修正液。等我们发现时,她己经……”
“所以您帮周正雄隐瞒了真相?”顾言握紧相机。
“我只是个帮凶。”周敏摘下眼镜,露出眼尾的疤痕,“二十年前,我女儿也得了和陈雨桐一样的病。周正雄说,用‘容器’的肾能救她。我同意了,可手术失败了,我的女儿还是走了。”
她指向墙上的全家福——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背景是老樱花树。
“这是我丈夫,陈雨桐的亲爸。”周敏的声音哽咽,“他是儿科医生,当年发现修正液的副作用后,想阻止周正雄,结果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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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时,众人回到老樱花树下。
陈默的骨灰盒被放在花冢中央,旁边是陈雨桐的陶瓮。邱莹莹将两支半笔插在骨灰盒前,拼成完整的“致晚晴”。
“我奶奶说,樱花树是‘往生树’。”阿芸摸着树干上的刻痕,“它能记住所有未说出口的话,替人说给天堂听。”
林小棠突然站起来,后颈的胎记在夕阳下闪着微光:“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陈雨桐姐姐穿着蓝布衫,拿着半块橘子糖对我笑。她说‘别怕,你不是怪物’。”
苏晚晴(真的)握住她的手:“我也梦见了。她穿着白裙子,站在樱花树下,说‘替我看看2025年的春天’。”
顾言举起相机,按下快门。镜头里,十二朵樱花同时绽放,像十二双睁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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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邱莹莹坐在书桌前。
窗台上的修正液瓶泛着清亮的光,标签被她换成了“解药·2025”。手机屏幕亮着,是周敏发来的消息:“明天上午九点,市立医院地下档案室,有份给你的信。”
她打开抽屉,里面躺着半块橘子糖——和1998年那个下午,陈雨桐塞给她的那张糖纸,严丝合缝。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老樱花树上。枝桠间的花苞正在膨胀,像无数颗蓄势待发的星星。
邱莹莹摸了摸后颈的胎记。这次,她不再觉得痒,反而有种温暖的力量,顺着血管流遍全身。
有些真相,从来不是终点。
它们是种子,埋在时光的土壤里,等着被勇敢的人挖出,种成照亮未来的花。
而她,愿意做那个播种的人。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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