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的“优化方案”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涟漪散去后，水面并未恢复平静，反而潜流暗涌，以一种更粘稠、更磨人的方式包裹上来。
“灵犀”项目的尾款支付流程，第一次被财务部以“票据格式有细微不符”为由打了回来。许薇团队按要求重新整理提交后，又陷入了“等待各级审批”的漫长循环。陈璐私下发来一个无奈的表情，附言：“李总要求所有超过五万的支出必须他最终签字，他最近…很忙。”
需求确认会议被一推再推。邮件发出去，石沉大海，首到许薇不得不打电话追问，对方的助理才抱歉地表示：“李总日程排满了，下下周再看看？”这种非技术性的拖延，消耗着团队的耐心和精力。
最令人不适的是那些悄然滋生的流言。去寰宇开会时，许薇能更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游离的、探究的目光。洗手间隔间外，隐约飘来低语：“…听说火花那边报价一点不肯松…”“…可不是，仗着之前是江总钦点的呗…”“…现在哪还有江总…”
小杨气得在工位上摔鼠标：“他们就是故意的！软刀子杀人！”
许薇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反复修改的竞标方案框架。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端起己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蔓延开，反而让她更清醒。
“生气没用。”她声音平静，目光仍停留在屏幕上，“把李总那边上次会议提出的所有‘优化点’，逐条列出，附上我们的技术分析、风险评估和替代方案，做成一份详细的Q&A文档。数据要硬，逻辑要无懈可击。”
她抬起头，看向团队：“所有和寰宇的沟通，从今天起，全部采用邮件书面形式，抄送相关责任人。电话沟通后，必须补发纪要确认。我们要留下所有痕迹。”
她的指令清晰冷静，像在布置一场精密战役的防御工事。团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行动起来。
下午，她去寰宇送一份材料，在电梯口遇到了技术部的核心工程师张工。张工是个技术痴人，平时只埋头写代码，很少参与办公室政治。他看到许薇，脚步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快速说了一句：“许经理，数据库读写权限那边，李副总那边有人来问过，想调整…我没松口，说架构是江总定的，动起来风险太大。”
他说完，不等许薇回应，就匆匆走进了电梯。
许薇站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张工的话没头没尾，却信息量巨大。李翰不仅想在业务和费用上动手，甚至开始触碰最核心的技术架构。而张工的“没松口”，背后或许有他自己的坚持，也或许…藏着另一道未宣之于口的指令或影响。
她想起江辰离开前那混乱的一夜，他匆忙中是否对核心团队有过极其简短的交代？还是他长久以来建立的技术权威，作者“龍帝1”推荐阅读《甲方是前男友，但我是乙方啊》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依旧在无形中发挥着作用？
这种看不见的、遥远的默契，像一道微弱的暖流，渗入这冰冷的僵持中，给了她一丝难以言喻的支撑。
深夜，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却照不亮内心的那份沉重和孤独。
她反复检查着竞标方案的每一个细节，试图预判所有可能被质疑的点。疲惫像潮水般一阵阵涌上，她捏了捏眉心，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没有铃声，没有震动，只是屏幕由暗转明，柔和的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发件人：江辰。
内容：？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问号。
许薇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随即失控般地狂跳起来。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回落，指尖变得冰凉。
他发来一个问号。在这个时间，以这种方式。
是什么意思？是感受到了万里之外的压力和暗流？是试探？还是…仅仅只是一个误触？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飞速闪过。她盯着那个黑色的问号，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大洋彼岸那个人紧蹙的眉头和屏幕微光下疲惫的侧脸。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
最终，她没有询问，没有诉苦，甚至没有用一个字。
她只是打开了手机相册，找了一张图片。是前几天团队加班时，小杨拍的——办公桌上堆满了严谨的技术文档和数据分析报告，角落里的马克杯上还印着“加油”的字样。
她将这张照片回复了过去。
没有配文。
发送。
几分钟过去，屏幕沉寂，再无回应。
没有“正在输入”，没有新的问号，什么都没有。
但许薇看着那己发送的照片，看着那个孤零零的问号，心中那片冰冷的焦灼和孤独感，却奇异地消散了一些。
仿佛完成了一次无声的对话。
——你那边，是否风雨如晦？ ——我这边，一切如常，固守城池。
她不知道他是否看懂，但她相信他懂。
这种无需言语的默契，这种跨越重洋的、细微却坚实的联结，成了这暗流涌动夜里，最强大的铠甲。
她关掉电脑，拿起外套和包，走出了办公室。夜风很凉，她却觉得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她知道战斗远未结束，李翰不会轻易罢手。
但她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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