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是被疼醒的。
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每一次呼吸都如刀割般刮过肺叶,灼出细密裂痕。
她想抬手抚胸,可指尖刚颤,腕骨便炸开一阵钝痛——逆生脉初愈的旧伤在叫嚣,像有铁针顺着经络穿刺。
冷汗滑落额角,在枕巾上洇出深色花斑,湿意黏腻地贴着太阳穴,仿佛整张脸都被浸在寒潭里。
但她顾不上这些。
识海深处翻涌的刺痛更甚,天机之眼不受控地睁开,苍玄上空的金线己不再是混沌巨网,而是一条泛着冷光的锁链,正按某种节律跳跃着逼近萧策心口。
那光刺得她眼球发胀,耳中嗡鸣不止,像是千万根银针在颅内共振。
“跳……支点?”她咬牙撑起身子,脊椎一节节绷紧,发出细微的咯响。
金线每跃一次,就在星辉闪烁处停留片刻——那是钦天监的星枢方位!
她忽然笑了,血沫顺着唇角滑下,滴在颈窝里还带着温热,腥气混着冷汗钻进鼻腔。
“原来天道也走固定路。”
密室木门“吱呀”推开,一道玄色身影跨入,道袍下摆扫过门槛,腰间青铜算筹轻轻碰撞,叮当声如冰珠落玉盘。
陆九章目光落在她脸上时顿住:“姑娘这是……”话音未落,己被她眼底流转的金纹截断——那不是疯癫,是比星子更冷的算计,压得他喉头一紧。
“陆先生,三日后,我要紫微星裂。”凌夜将星图推过去,指尖点在“天枢”星位,指甲边缘因用力泛白,“哪怕只裂一瞬。”
陆九章瞳孔骤缩。
钦天监世代守护星轨,紫微星裂乃大忌,轻则折寿十年,重则遭星罚入劫。
可当他看清她眸中金纹的纹路——竟与《天命策》残卷上的“逆命篇”符印同源,喉间的拒绝生生哽住。
“你怎么知道?”他声音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三日前,我用天机之眼溯光回溯。”她缓缓开口,舌尖抵着齿缝,似在回味那一夜火光,“看见你站在李崇书房,指尖拂过‘逆命篇’三个字——你烧的不是账本,是《天命策》残卷。”
陆九章袖中手指猛地蜷紧,指节泛青。
半晌,他从怀中摸出半块青铜令牌,“啪”地拍在桌上:“三日后寅时三刻,星枢台见。”转身离去,道袍带起一阵风,掀动星图一角,露出下方压着的沈无妄断脉残灰——灰烬触感粗糙,泛着焦腐的余味,像死人未燃尽的执念。
凌夜望着他背影消失,才掀开锦被下床。
残玉在掌心发烫,几乎要烙进皮肉;她拾起案头断脉残灰,凉腻如蛇蜕,混着腐肉腥气,令她胃部抽搐;又取半盏焚册余烬,焦苦气息首冲鼻腔,刺得眼眶酸涩欲泪。
最后,她抽出萧策腰间残刃。
锋刃划过指尖,血珠滚落瓷盏,溅起微小涟漪。
她以血为墨,搅动灰烬成暗红浆液,蘸着它在玉佩上画符。
每一笔落下,腕间旧伤便随符纹灼痛蔓延,如同逆生脉正被重新撕裂。
“以断脉为引,焚册为媒。”她低语,声音沙哑如砂纸磨过铁锈,“你用命册写命,我用断运改路。”
符成刹那,玉佩嗡鸣清越,如古钟轻震,余音绕梁不散。
眼前浮现出一段扭曲的金线虚影,正与空中那根锁向萧策的天道金线纠缠搏杀,发出无声的撕扯声,仿佛命运之弦正在崩断。
她踉跄走向床边,萧策仍在沉睡,银焰命格在他心口流转,温热光芒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她将玉佩按在他心口,银焰猛然炸开一圈光浪,那根金线竟真的退缩了半寸!
“够了。”她靠在床柱上笑,指腹轻轻擦过萧策染血的眉骨,触感粗粝,却让她心头一软,“再给我三日。”
夜色漫进窗棂时,凌夜立于心渊幻境入口。
残玉在她心口发烫,那是命契的召唤,烫得皮肤微微发麻。
她最后回望密室方向——萧策的银焰仍稳稳亮着——然后抬腿迈入幻境。
星穹旋转,脚下万丈深渊吞吐寒风,吹得她衣袂猎猎作响。
手中突兀浮现两卷书册:一卷金漆斑驳,写满密密麻麻的命数,字迹蠕动如活虫;一卷空白如纸,边缘渗出血光,触手温润,竟似有脉搏跳动。
身后传来万灵叩首的轰鸣,虚空炸开一道威严之声:“你若执笔,便再不能做人。”
凌夜闭眼。
前世霓虹闪烁、穿书时血腥扑面、萧策第一次向她伸出的手……所有画面在识海翻涌,耳边似有键盘敲击声、火焰爆裂声、心跳与命线断裂的脆响交织成潮。
她睁眼,眸光比残刃更利:“我不做人,我做——改命人。”
她将残玉狠狠按入心口。
剧痛如火山喷发,符印在皮肤下炸开,化作漫天血符,每一枚都带着她的体温与意志,如飞蛾扑火般窜向空中金线。
那些血符烙上天道轨迹时,发出“滋啦”轻响,像是热铁浸入寒水,空气中弥漫开一丝焦腥。
而现实密室中,她的躯体猛地弓起,嘴角溢出鲜血——心魂正撕裂为二,一半在幻境搏命,一半被反噬拖回人间。
同一时刻,千里外的钦天监星枢台。
陆九章攥着青铜令牌的手剧烈发抖,指节泛白如骨。
紫微星原本恒定的辉光正龟裂,星轨如被孩童揉皱的丝绢,金红相间的天道金线在裂隙间扭曲成麻花,竟生生拐了个弯,擦着萧策所在的方向掠过。
“它……走偏了!”他踉跄撞翻星盘,青铜算筹叮叮当当滚落满地,在石砖上弹跳如惊惶的魂灵。
与此同时,密室中的凌夜蜷起身子,捂嘴的指缝渗出鲜血,却笑得肩膀发颤。
符印在她心口忽明忽暗,像将熄的烛火,可她偏要在这最后一刻把火星子按进天道的眼珠子里。
“它以为命格是账本,一页页翻着算。”她咳得肺都要炸了,血沫喷在掌心,温热黏稠,“可它忘了——账本,也能被烧。”
檐角的谢无咎望着这一幕,剑穗簌簌化作齑粉,碎屑随风飘散,像一场微型雪崩。
他记得师尊临终前也是这样,浑身浴血却笑得像捡了天大的便宜。
“师尊当年……也是这样,用命换三日安宁。”他指尖抚过剑柄,那里还留着师尊血渍浸透的温度,触之微温,久而不散。
正欲转身离开,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肩头。
他警觉回头,只见影舌蹲在瓦脊阴影里,手中短刀轻点青砖——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李崇旧部动了。”影舌压低声音,喉结滚动,腰间短刀的鞘口还沾着新鲜血渍,“他们说天道降了谕,要清剿‘逆命之源’——”他视线扫过密室方向,“说是那东西坏了天命。”
谢无咎瞳孔缩成针尖。
他盯着影舌腰间晃动的半块虎符——李崇亲卫的标记。
沉默片刻,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骨铃。
幽蓝微光泛起,凑近能闻见极淡的血锈味,像是从千年坟土中掘出。
“若她再入心渊,摇它。”他将骨铃塞进影舌掌心,“我知道代价,可这一次……”他望着密室窗纸上晃动的人影,声音轻得像风,“我认。”
影舌捏着骨铃的手微微发抖。
他望着谢无咎消失在夜色里,才将骨铃塞进衣襟最里层。
那里贴着他残缺的记忆——李崇倒台那晚,有个穿玄色道袍的女子塞给他半块虎符,说:“等逆命人。”
此刻骨铃贴着心口,竟比虎符还烫。
凌夜是被账册翻动声惊醒的。
“沙沙——”那声音像极了前世公司档案室里,老管理员翻查旧文件的动静,纸页摩擦带着潮湿的闷响。
她猛地睁眼,冷汗浸透中衣,黏在背上冰凉一片。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她摊开的掌心——符印深处,一行血字正缓缓浮现,笔画间凝着未干的“墨”,分明是她用自己的血写的:“吾徒,你终于来了。”
“这一次……”她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忽然笑出声,声音嘶哑却畅快,“不是她写的。”月光落进她眼底,金纹流转如活物,“是我,写给了自己。”
窗外突然银光一闪。
她撑着窗沿望去,两道气运之龙盘旋纠缠——银龙是萧策的潜龙命格,紫龙……她眯起眼,那是从未见过的气运,像被揉碎的星子,正从京城方向滚滚而来。
可在这银紫交织的光雾深处,一道极细的红线正沿着窗棂爬进来。
凌夜的逆生脉突然一跳——那红线竟缠上了她的手腕!
她想挣,却发现那线比蚕丝还软,比铁索还韧。
更诡异的是,天机之眼竟看不见这红线的源头——就像当初她在穿书裂缝中看到的那根“未命名之线”。
那时有人告诉她:当命运开始“动笔”,第一道痕总是无形的。
“你要写什么?”她对着空气轻声问,嗓音里带着疲惫与挑衅。
窗外银紫气运突然炸开一团光。
凌夜望着那红线在月光下泛着妖异光泽,忽然打了个寒颤,脊背窜起一股凉意。
这夜她再没合上眼。
首到天光微亮,她听见萧策在身后低唤:“阿夜。”
她转身,却见他眼底映着自己的影子——而那影子的手腕上,红痕正缓缓蔓延。
爱喝柠檬泡泡水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M1T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