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风卷着血腥气，吹动老乞丐褴褛的衣角，他却恍若未闻，只是又仰头灌了一口劣酒，咂了咂嘴，仿佛那比眼前的血腥杀戮更有滋味。
短暂的惊愕之后，妖族骑兵的凶性迅速压过了那丝不安。为首的妖骑头目，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他呲着獠牙，发出低沉的咆哮：“老东西！找死！”
他猛地一挥手，距离老乞丐最近的两名妖狼骑立刻咆哮着冲出！妖狼西肢蹬地，溅起泥土，速度快得带起残影，血盆大口和森然骨刀同时向着那看似毫无防备的老乞丐噬咬、劈砍而去！
村民们发出惊呼，有些人甚至不忍地闭上眼，仿佛己经预见下一刻血肉横飞的惨状。
楚夜寒心脏揪紧，下意识想冲过去，却发现自己身体被刚才那一下爆发掏空，竟难以动弹。
面对夹击，老乞丐似乎醉眼朦胧地打了个酒嗝。
就在攻击及体的瞬间——
他的身影极其模糊地晃动了一下。
真的只是一下，轻微得如同阳光下尘埃的飘移。
然后，那两名冲势凶猛的妖狼骑，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且无比坚韧的墙壁，连人带狼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刺目的弧线。
“砰！砰！”
两声沉重的闷响，他们重重砸在十余丈外的地上，筋骨尽碎，眼见是活不成了。那两头妖狼更是连哀鸣都发不出，头颅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当场毙命。
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强大的力量波动。
寂静。
这一次是真正的死寂。
所有妖族骑兵的瞳孔都骤然收缩，那妖骑头目脸上的刀疤抽搐着，显露出深深的惊惧。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不堪一击的老乞丐，绝对是一个无法想象的高手。
老乞丐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浑浊的目光扫过场中剩余的妖骑，最后落在那头目身上。
“滚。”
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含糊。
但就是这个字，却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妖族骑兵的心头。妖狼们更是焦躁不安地刨着地面，发出畏惧的呜咽，不敢再上前半步。
那妖骑头目脸色变幻不定，权衡着实力差距。最终，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任务。他死死盯了老乞丐一眼，似乎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然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
“撤！”
残余的妖狼骑如蒙大赦，立刻调转狼头，狼狈不堪地冲出破碎的村口，很快便消失在荒原的尽头，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劫后余生的村民们呆立原地，过了好几息，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哭泣声、哀嚎声、庆幸的喘息声渐渐响起。
村长壮着胆子，带着几个还能站立的汉子，颤巍巍地走向老乞丐，就要跪拜下去：“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多谢……”
老乞丐却随意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话，似乎对这番感激毫不在意。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再次落在了仍握着锈剑、浑身浴血呆立原地的楚夜寒身上。
他踱步走过去，绕着楚夜寒走了一圈，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像是好奇，又像是审视一件罕见的材料。
“小子，”他开口，酒气混合着一种莫名的压力扑面而来，“刚才那一剑，谁教你的？”
楚夜寒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震撼与后怕，老实回答：“没…没人教。情急之下，胡乱挥的。”
“胡乱挥的？”老乞丐嗤笑一声，伸出脏兮兮的手指，点了点楚夜寒的胸口，“凭一把破铁剑，能荡开妖兵骨刀？能引动一丝微末剑息？你这‘剑骨’，倒是天生惹麻烦的根子。”
“剑骨？”楚夜寒茫然不解。周围的村民也面面相觑，听不懂这老乞丐在说什么。
老乞丐却不解释，只是又灌了一口酒，喃喃自语：“麻烦，真是麻烦……躲清净都躲不利索。”他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懊恼，转身就欲离开。
“前辈！”楚夜寒见状，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猛地开口喊道，“请留步！”
老乞丐脚步一顿，侧头瞥他：“怎么？救了你们一村，还想让老乞丐我留下来当保镖不成？”
楚夜寒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恭敬地行了一礼：“不敢！晚辈只是想问……何为剑骨？那些妖族，为何要袭击我们？我们……该如何才能不再被屠戮？”他的声音带着悲愤和一丝对力量的渴望。
老乞丐转过身，重新认真打量了楚夜寒一番，看着他亮得灼人的眼睛，看着他紧握锈剑不肯松开的手。
“问题倒不少。”老乞丐哼了一声，但眼神中的随意却收敛了些许，“剑骨嘛，说了你现在也不懂。至于妖族……”他扫视了一圈惨烈的村庄，语气淡漠却透着一丝沉重，“它们只是先锋，真正的乱世，才刚刚开始。想活下去，想保护什么……”
他顿了顿，用酒葫芦又指了指楚夜寒：“光靠你这还没醒的骨头渣子，可不够看。”
说完，他不再停留，晃悠着身子，一步踏出，身形却己在数丈之外，再几步，便如同融入了风沙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若有若无的话飘散在风中。
“小子，若真想明白，三天后，村东三十里外的破庙来找我。过时不候。”
楚夜寒怔怔地望着老乞丐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锈剑，心中仿佛有一团火，被悄然点燃。
村东三十里，破庙……
他紧紧握住了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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