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西点的内科病房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一丝中药的苦味，闷得人胸口发紧。苏晚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护工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沾着些许碘伏痕迹——刚才给6床的大爷换输液瓶时，不小心被针头蹭到了。
她手里拎着个半满的水桶，正往洗衣房走，桶底的轮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刚走到走廊拐角，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李姐，穿着一件灰色的旧外套，头发随意挽着，手里提着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苹果和一小袋药，正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往病房走。
苏晚心里一动，赶紧停下脚步，轻轻喊了一声：“李姐？”
李姐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到是苏晚，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有点不自然：“苏晚？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做护工，赚点钱给我妈和女儿交住院费。”苏晚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护工服，“你是来探望病人的？”
李姐的眼神暗了暗，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我妈住院了，糖尿病并发症，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苏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手里的塑料袋，苹果个头不大，表皮还有点斑点，药盒上的标签是最便宜的那种降糖药。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上次去李姐家时看到的那些账单和药盒，看来李姐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阿姨怎么样了？严重吗？”苏晚走过去，把水桶放在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刚买的纸巾递给她，“你先擦擦汗，刚跑上来的吧？”
李姐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苦笑了一声：“还行，就是血糖控制不住，医生说要做进一步检查，可检查费要一千多，我……”她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窘迫和无奈。
苏晚心里清楚，她是拿不出这一千多块钱。上次见面时李姐就说过，她被拖欠了三个月工资和报销款，加起来有一万多，这笔钱对现在的她来说，就是救命钱。
“李姐，你是不是还没凑到检查费？”苏晚轻声问，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心。
李姐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我找亲戚借了一圈，他们都知道我被林浩拖欠工资的事，怕我还不上，都不肯借。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先让医生开点便宜的药顶着……”
苏晚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太懂这种走投无路的感觉了——当初女儿早产需要押金时，她也是这样，找遍了所有朋友，却没人肯帮她；父亲需要手术时，她跪在林浩面前求他，却只换来他的冷眼和嘲讽。
“李姐，你别着急。”苏晚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语气真诚，“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我是认真的。我己经开始整理证据了，你之前给我的那些工资条和报销记录，我都复印好了，还找律师看了，律师说这些都是铁证，一定能帮你把钱要回来。”
李姐的身体僵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苏晚，眼神里带着犹豫：“可……可林浩他们势力那么大，我们能斗得过他们吗？我怕到时候钱没要回来，反而给我妈惹麻烦。”
“不会的。”苏晚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不会让你和阿姨出事的。我们现在收集的证据不止是拖欠工资，还有张翠芬挪用公司资金的记录，甚至可能还有偷税漏税的线索——这些都是能让他们吃大亏的。只要我们把证据提交给税务局和劳动局，他们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找我们麻烦。”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己经找到几个以前在公司和你关系不错的同事，他们也被张翠芬刁难过，愿意帮我们作证。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一起联手，一定能赢。”
李姐看着苏晚真诚的眼睛，又想起病床上的母亲和那张催缴单，心里的防线慢慢松动了。她沉默了很久，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苹果的塑料袋，指节都泛白了。
“我……我还是有点怕。”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妈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要是林浩他们报复我们，我……”
“李姐，你相信我。”苏晚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比你更恨他们，我比你更想让他们付出代价。我父亲因为他们没钱手术去世，我女儿早产还在保温箱里，我妈也因为他们崩溃住院……我不会拿我和我家人的安危开玩笑。”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李姐的胳膊，动作轻柔却有力：“我们现在己经没有退路了。你不想要回自己的血汗钱吗？你不想让刁难你的张翠芬和包庇她的林浩付出代价吗？你不想让你妈能安心治病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敲在李姐的心上。她想起张翠芬当初是怎么把她的报销单扔在地上，怎么在同事面前羞辱她；想起林浩是怎么轻飘飘地说“我妈说了算”，怎么对她的诉求置之不理；想起病床上母亲苍白的脸和期盼的眼神……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神里的犹豫慢慢被坚定取代：“好，我跟你一起干。”
苏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真的？太好了李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先帮你把工资和报销款要回来，让阿姨能好好治病。”
“嗯。”李姐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虽然很淡，却带着一丝希望，“我家里还有一些以前整理的公司账目复印件，里面可能有张翠芬偷税漏税的线索，我晚上回去找找，明天给你送过来。”
“不用麻烦你跑一趟，我明天下午下班去你家拿就行。”苏晚赶紧说，“你安心照顾阿姨，别太累了。对了，阿姨在哪个病房？我忙完了过去看看她。”
“在302病房，谢谢你啊苏晚。”李姐的语气里带着感激，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一些。
“跟我客气什么。”苏晚笑了笑，指了指手里的水桶，“我先去把桶送回洗衣房，等会儿就过去看阿姨。你先上去吧，别让阿姨等急了。”
李姐点了点头，又说了声谢谢，才转身往病房走。这一次，她的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一些，背影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佝偻着。
苏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是她复仇路上的重要一步，有了李姐的帮助，她手里的证据会更充分，对付林浩和张翠芬的把握也更大了。
她拎起水桶，继续往洗衣房走。桶底的轮子摩擦地板的声音依旧，可她却觉得没那么刺耳了。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她想起李姐刚才的笑容，想起女儿在保温箱里慢慢好转的消息，想起母亲虽然憔悴却不再整日以泪洗面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力量。
林浩，张翠芬，你们等着。很快，我就会带着所有的证据，让你们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送完水桶，苏晚又去护士站借了个苹果，洗干净，才往302病房走。她知道，现在她能做的不多，但一点点的关心，或许能让李姐更有信心，也能让自己更坚定。
走到302病房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李姐的声音：“请进。”
苏晚推开门走进去，病房里有两张床，靠窗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闭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正是李姐的母亲。李姐坐在床边，正给老人掖被角。
“阿姨您好，我是李姐的朋友苏晚，来看您一眼。”苏晚走到床边，把苹果递给李姐，“阿姨刚醒吗？”
“刚醒没多久，谢谢你啊小姑娘。”老人睁开眼睛，看到苏晚，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
“阿姨您别客气，好好休息。”苏晚笑了笑，又对李姐说，“李姐，你也别太累了，要是需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李姐点了点头，眼里带着感激：“嗯，谢谢你苏晚。”
苏晚又陪她们聊了几句，嘱咐李姐别太担心，才转身离开。走到病房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李姐正握着母亲的手，低声说着什么，阳光落在她们身上，带着一丝温暖。
苏晚的心里也暖暖的。她知道，这条路很难，但只要有人和她一起走，就一定能走到底。
她转身往新生儿监护室的方向走，脚步轻快而坚定。她要去看看女儿，告诉她，妈妈又离胜利近了一步。
念安，等妈妈，妈妈很快就能带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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