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林氏公司的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灰尘落下的声音。
林浩瘫坐在老板椅上，椅背向后仰着，几乎要贴到地面。他的双手插在头发里，用力抓扯着，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此刻乱得像鸡窝，几根白发在黑发中格外刺眼。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空荡荡的工位上，电脑屏幕黑着，键盘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办公桌上还留着员工们没来得及带走的绿植，叶子己经蔫了大半，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昨天还有十几个人的办公室，现在只剩下他一个。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空着的工位——小陈的工位上还放着他没吃完的泡面，汤早就干了，碗边结了一层油垢；小张的工位上贴着一张球星海报，边角卷了起来；设计师李姐的工位上还堆着几张没画完的图纸，铅笔扔在旁边，笔尖断了。
这些熟悉的场景，此刻却像一把把刀，扎在林浩心上。他想起三个月前，公司还热热闹闹的，大家围在一起吃午饭，讨论着项目进度，憧憬着拿到赵家投资后的美好未来。可现在，只剩下满室的冷清和绝望。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银行发来的短信：“【XX银行】您公司贷款将于3日内到期，剩余本金150万元，利息5.2万元，合计155.2万元。请尽快存入指定账户，逾期将影响征信并启动法律程序。”
林浩看着短信，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150万，对以前的他来说不算什么，可现在，公司账上只剩下不到5万块，连员工上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更别说还贷款了。
他点开手机银行，看着余额栏里的“48621.35”，眼前一阵发黑。他想起昨天王总催要的50万货款，李经理催要的30万设计费，还有几个小股东撤回的20万投资，这些数字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林浩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他明明己经放低姿态去求苏晚了，明明己经装得那么可怜了，为什么苏晚还是不肯放过他？为什么要把录音发给所有人？为什么要毁了他的一切？
愤怒和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猛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一个相框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那是他和苏晚的结婚照，照片上的苏晚笑得温柔，他搂着她的肩膀，意气风发。
看着照片上的苏晚，林浩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深深的恐惧。
这不是对破产的恐惧，而是对苏晚的恐惧。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苏晚。以前的苏晚，温柔、善良，甚至有些软弱，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生气了，只要他哄两句就会原谅他。可现在的苏晚，冷静、决绝、步步为营，像一个运筹帷幄的猎手，而他，就是那个掉进陷阱里的猎物，无处可逃。
她知道他最在乎公司，就偏偏从公司下手；她知道他在意名声，就把录音发给所有人；她知道他想利用她，就顺着他的话，录下所有证据，然后给她致命一击。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林浩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他突然想起上周前财务老张找他时说的话。
那天老张拿着一叠财务报表，脸色凝重地走进他的办公室：“老板，这里有几笔关联交易不太对劲。你看，上个月你从公司账上转了30万到你表哥的建材公司，说是采购原材料，但我们查了物流记录，根本没有这笔货。还有，上上个月转了20万到你表妹的设计工作室，说是支付设计费，但对方根本没给我们提供任何设计方案。”
林浩当时正忙着跟白玲周旋，又要应付赵家的人，根本没把老张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敷衍道：“这点小事你也来问我？我表哥和表妹还能坑我吗？可能是物流慢了，或者设计方案还没做完，你别瞎操心。”
老张还想再说什么，林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老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拿着报表走了，临走前还说了一句：“老板，这些关联交易要是被查出来，可是要出大事的，你还是赶紧处理一下吧。”
当时的林浩，只觉得老张多管闲事，可现在想来，那些话像警钟一样，在他耳边炸开。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文件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翻出一叠厚厚的财务报表。报表上的数字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爬进他的眼睛。他找到老张说的那几笔关联交易记录，转账凭证上的收款人确实是他表哥和表妹的公司，备注栏里写着“原材料采购”和“设计费”，可后面根本没有对应的物流单和设计方案。
冷汗瞬间浸湿了林浩的衬衫，后背凉得像贴了一块冰。
他知道，这些所谓的“关联交易”，根本就是他挪用公司资金的幌子。当时公司资金紧张，他又想在白玲面前装大方，就从公司账上转钱到亲戚的公司，再让亲戚把钱取出来给他用。他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忘了财务报表上会留下痕迹。
要是这些事被查出来，可不是简单的破产那么简单，而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挪用公司资金，数额巨大，最少也要判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林浩的手开始剧烈地发抖，报表从他手里滑落，散了一地。他蹲在地上，想把报表捡起来，可手指不听使唤，怎么也抓不住那些纸。
“完了……全完了……”林浩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苏晚要毁了我，不光要毁了我的公司，还要让我坐牢……”
他突然想起苏晚决绝的背影，想起她说的“别脏了我的地”，想起她发给所有人的录音。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关联交易的事？是不是早就等着看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他想起他的父母，想起他们在老家被邻居指指点点，想起父亲气得生病；想起张翠芬，想起她还在为房子的事闹，要是知道他挪用资金的事，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想起林娇，想起她还欠着高利贷，天天被人催债。
家里一团糟，公司要破产，还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林浩猛地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他第一次对苏晚产生了深深的恐惧——这个女人，太了解他的软肋了，她一步一步，把他逼到了绝境，让他无处可逃。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向苏晚求饶？她肯定不会原谅他；向亲戚借钱？他早就把亲戚们得罪光了；向高利贷借钱？他己经帮林娇担保了一笔，再借，只会陷得更深。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外地。林浩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是林浩吗？”听筒里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威胁，“你妹妹林娇欠我们的50万，明天就到期了。她现在躲着不见我们，你作为担保人，该替她还了吧？”
林浩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来。
50万。
又是一笔天文数字。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钱，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颤抖的哀求：“大哥，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现在公司出了点事，资金周转不开，等我凑到钱，一定还你们……”
“宽限？我们己经宽限她一个月了！”粗哑的声音变得更加凶狠，“我告诉你林浩，明天中午12点之前，必须把50万打到我们账户上，不然我们就去你公司找你！哦对了，你老家不是在XX村吗？我们也可以去你老家找你父母聊聊！”
“别！别去我老家！”林浩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我爸妈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我一定想办法，明天中午之前，一定把钱给你们！”
“最好是这样。”粗哑的声音冷笑一声，“记住，别跟我们玩花样，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嘟嘟”地响着，像一记重锤，砸在林浩心上。
他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手抱着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破产的恐惧，法律的制裁，高利贷的威胁，还有苏晚的步步紧逼……这些压力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快要崩溃了。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张破碎的结婚照上，照片上的苏晚笑得温柔，可在他眼里，却变得无比冰冷。
“苏晚……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林浩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怨毒，“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绝对不会……”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他藏了很久，从来没有打过，可现在，他别无选择了。
电话接通后，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狠厉：“喂，是我，林浩。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帮我绑一个人……对，是苏晚的女儿，念念……我要让苏晚尝尝失去最珍贵东西的滋味……”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林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扭曲的怪物。空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手机里传来的低沉回应，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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