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风带着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远。苏晚小区的门口，林娇己经徘徊了快一个小时。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袖口磨出了毛边，头发乱糟糟地扎在脑后，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写着高利贷账户的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不敢离开——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的轿车缓缓驶出小区大门，停在路边。车门打开，苏晚抱着念念走下来，母亲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显然是要去医院给母亲送饭。
看到苏晚，林娇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躲到树后面，却又硬生生停下脚步。她深吸一口气，像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快步走过去，拦住了苏晚的去路。
“苏晚……苏晚姐……”林娇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未消的哭腔，不敢看苏晚的眼睛，只能盯着她怀里的念念，“我……我找你有事……能不能……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
苏晚停下脚步，抱着念念的手臂紧了紧。念念看到陌生的林娇，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小手抓着苏晚的衣服，没有哭。苏晚的眼神在林娇身上扫了一圈，从她红肿的眼睛到攥得发白的手指，再到她身后不远处地上被风吹起的落叶，心里己经明白了七八分。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淡淡地问：“什么事？”
林娇的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她抹了一把脸，哽咽着说：“我……我借了高利贷，二十万……他们今天中午之前就要我还，还不上就……就打断我的腿……我找林浩哥，他不肯帮我……我找遍了所有朋友，都没人肯借我……苏晚姐，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帮着我妈欺负你，不该对你那么坏……求你，求你帮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以后肯定改，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她说着，就要往地上跪，苏晚轻轻往旁边退了一步，拦住了她：“别跪，我受不起。”
林娇的动作僵在半空，尴尬地停在那里，眼泪掉得更凶了。苏晚的母亲皱了皱眉，想说什么，被苏晚用眼神制止了。
苏晚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念念，念念正好奇地看着林娇，伸出小胖手，想去摸她的头发。苏晚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然后抬头看向林娇，语气平静无波：“我知道你难，但二十万不是小数目，我刚买了房子，又要给我妈治病，手里没那么多钱。就算我有，你觉得我会借给你吗？”
林娇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知道苏晚说的是实话，她们之间的恩怨，不是一句“我错了”就能抵消的。可她真的没办法了，除了苏晚，她不知道还能找谁说。
“我……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林娇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深深的绝望，“可我真的没办法了……他们说，还不上钱，就打断我的腿，还要……还要去找我妈……苏晚姐，我妈她虽然坏，可她毕竟是我妈……我不能让她有事……”
提到张翠芬，苏晚的眼神动了动，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犹豫”：“你妈……她之前是不是从林浩的公司账上转走了一笔钱？我好像听林浩公司的前财务说过，上个月有一笔三十万的转账，转到了你表哥的建材公司，说是采购原材料，其实根本没有这笔货，是你妈挪用了。”
林娇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是……是有这么回事。我妈说公司资金紧张，先把钱转到我表哥那里，等过段时间再转回来，我……我当时不知道她是挪用公司钱……”
“那不是挪用，是职务侵占。”苏晚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点，像是在提醒她，“林浩的公司虽然是私人企业，但你妈作为公司的财务（张翠芬曾暂代公司财务），利用职务便利把公司资金转到亲戚账户，数额超过六万就构成刑事犯罪了，三十万，够判好几年了。”
林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知道母亲转了钱，却不知道这是犯罪，还要坐牢。
苏晚看着她的样子，语气放软了一些，像是“好心”提醒：“不过，我听说，如果主动到公安机关举报，并且提供证据，帮助警方查清事实，属于立功表现，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说不定能减刑，甚至判缓刑。”
林娇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又很快黯淡下去：“举报……举报我妈？我怎么能举报我妈……她会恨死我的……”
“恨你总比你被打断腿、她坐实了罪名判重刑强。”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敲在林娇的心上，“你想啊，你现在举报她，她主动退赃，再加上你的立功表现，最多判一两年，说不定还能缓刑。可如果等林浩公司破产，债主找上门，或者被税务查出来，她不仅要退赃，还要交罚金，最少也要判三五年，而且是实刑。”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你举报了她，林浩会怎么想？他现在自身难保，肯定不想再惹上官司。为了让你别把事情闹大，也为了让你妈能轻判，他说不定会想办法帮你还那二十万高利贷——毕竟，你是为了救你妈才这么做的，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打断腿。”
这句话像一根救命稻草，瞬间抓住了林娇的心。
林浩帮她还高利贷？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让她瞬间动摇了。她想起林浩刚才在电话里的绝情，可如果是为了救张翠芬，为了不让公司再出丑闻，林浩会不会真的妥协？
她看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矛盾和挣扎：“真……真的有用吗？我举报我妈，林浩就会帮我吗？他会不会……会不会更恨我？”
“会不会恨你，我不知道。”苏晚轻轻摇了摇头，语气真诚，“但我知道，这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要么，你等着被高利贷打断腿，你妈也因为挪用公款被判重刑；要么，你主动举报，救你妈一命，也救你自己一命。至于林浩，他就算恨你，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出事——你毕竟是他的亲妹妹。”
林娇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张纸条，纸条被揉得皱巴巴的。她想起门板上的红漆，想起高利贷男人冷冰冰的威胁，想起林浩的绝情，想起母亲的暴躁却又偶尔流露出的关心……
一边是生养她的母亲，一边是自己的性命。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自保。
她的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不能举报妈妈，那是不孝”，一个说“不举报你就完了，妈妈也会完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苏晚没有催她，只是静静地抱着念念，看着她。风卷起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漠——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林娇在绝望中，亲手选择斩断自己的亲情，成为她复仇计划里的一把刀。
过了很久，林娇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猛地抬起头，擦掉脸上的眼泪，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苏晚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举报我妈真的能减刑？林浩……林浩真的会帮我吗？”
“真的。”苏晚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快速写下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递给林娇，“这是市公安局经侦队李警官的电话，他之前负责过类似的职务侵占案，比较公正。你去找他，就说你要举报张翠芬职务侵占，并且你有证据——林浩公司上个月的银行流水，你表哥公司的收款记录，这些都是证据。你把证据交给李警官，他会帮你处理的。”
林娇接过纸条，手指因为激动而发抖。纸条上的字迹清秀工整，却像一道无形的线，将她和母亲的亲情牢牢捆住，然后用力拉扯，即将断裂。
“谢谢你……苏晚姐……谢谢你……”林娇的声音哽咽着，深深鞠了一躬，“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用谢我，我只是给你指一条路，走不走，怎么走，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完，她抱着念念，转身和母亲一起，往医院的方向走去。阳光照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温柔而坚定。
林娇站在原地，看着苏晚的背影渐渐远去，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写着李警官电话的纸条和那张高利贷账户的纸条。风一吹，两张纸条在她手里轻轻晃动，像是在嘲笑她的绝望和背叛。
她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转身朝着市公安局的方向走去。脚步一开始有些踉跄，后来渐渐变得坚定。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只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走到路口，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苏晚小区的方向，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感激、愧疚、恐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选择，不仅会让母亲陷入牢狱之灾，也会让她自己彻底沦为苏晚复仇计划里的一颗棋子，再也无法回头。
而此刻的苏晚，坐在车里，从后视镜里看着林娇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拿出手机，给李律师发了一条消息：“林娇应该会去举报张翠芬，你那边准备好张翠芬挪用公司钱的补充证据，必要时可以提供给经侦队。”
李律师很快回复：“好的苏小姐，己经准备好了。需要我提前和李警官打个招呼吗？”
“不用。”苏晚回复，“让一切顺其自然。”
她放下手机，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念念，女儿己经趴在她怀里睡着了，小嘴巴微微张着，呼吸均匀。苏晚轻轻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为了念念，她必须这么做。张翠芬、林浩、林娇，所有伤害过她和念念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林娇的举报，只是这场复仇大戏里的又一个高潮，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等着他们。
车窗外，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形成斑驳的光影，落在苏晚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像她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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