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侦大队的询问室里，空气冷得像结了冰。张翠芬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泪痕还没干，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铁椅上。
李警官从文件袋里抽出最后一份资料，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他将资料推到张翠芬面前，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锤：“张翠芬，我们最后再确认一件事——‘锦绣花园’那套房子的购房款来源。你一首说那是苏晚的‘婚后共同财产’，但事实并非如此。”
张翠芬的眼皮颤了颤，没有抬头，只是死死盯着桌面的划痕，像在躲避什么。
“这是苏晚提供的《婚前嫁妆清单》原件。”李警官拿起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的字迹工整，还带着淡淡的墨水香，“日期是2022年9月10日，也就是苏晚和林浩结婚前一个月。清单上明确写着：‘苏父（苏建国）赠予女儿苏晚婚前个人嫁妆人民币壹佰伍拾万元整，专项用于购买房产，产权归苏晚个人所有，与配偶林浩无关，不纳入夫妻共同财产范畴。’下面有苏建国、苏晚的签字，还有两位见证人——苏晚的舅舅和姨妈的签字，以及公证处的公证章。”
张翠芬的身体猛地一僵，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份清单？当年苏晚结婚时，她偷偷看过一眼，心里还暗骂“小气”，觉得嫁过来就是林家的人，嫁妆就该归林家管。可她没想到，苏晚竟然把这份清单保存得这么好，还做了公证。
“我们调取了苏建国先生的银行流水。”李警官又拿出一张银行流水单，上面的转账记录清晰可见，“2022年9月10日，苏建国从自己的工商银行账户（账号：62221357）转了150万元到苏晚的招商银行‘嫁妆专用账户’（账号：62148963），备注栏写着‘女儿婚前嫁妆，专款专用’。同年10月8日，苏晚从这个专用账户里转出120万元，全款购买了‘锦绣花园’的房产，购房合同上‘产权归属’一栏明确标注‘苏晚个人所有’，开发商的收款凭证上也备注了‘购房款来源于个人婚前嫁妆’。”
他顿了顿，拿出苏晚母亲赵阿姨的询问笔录：“苏晚的母亲赵秀兰女士证实，这笔150万元是苏建国先生一辈子的积蓄，本来是给女儿准备的应急钱，后来考虑到女儿结婚后需要住的地方，才决定作为嫁妆，让她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以防日后有变故。苏建国先生在2023年1月去世前，还特意嘱咐她，一定要保管好这份嫁妆清单和银行流水，不能让女儿的财产受到损失。”
张翠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她想反驳，想大喊“这不是真的”，想说是苏晚伪造了这些证据，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清单是原件，有公证章；银行流水有银行公章，转账备注清晰；还有苏晚母亲的证言，甚至可以找到当年的见证人核实。这些证据环环相扣，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让她无从抵赖。
她终于明白，苏晚从一开始就留了后手。那份嫁妆清单，那个专用账户，那些备注，都不是偶然，而是苏晚和她父亲为了保护这份财产特意做的安排。而她和林浩，却像两个跳梁小丑，自以为聪明地伪造签名、转移房产，殊不知早就掉进了苏晚布下的证据网里。
“张翠芬，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李警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这套房子是苏晚用婚前个人嫁妆购买的，产权明确属于她个人。你和林浩伪造她的签名，将房产非法转移到你名下，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他人婚前个人财产的故意，客观上实施了伪造签名、骗取房产的行为，己经构成诈骗罪，且涉案金额巨大。”
“不……不是的……”张翠芬的声音像蚊子哼哼，带着最后的侥幸，“嫁妆……嫁妆结婚后就变成夫妻共同财产了……我没错……我只是……只是拿回属于林家的东西……”
“夫妻共同财产？”李警官拿出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翻到第1063条，指给她看，“你自己看。《民法典》第一千零六十三条规定，下列财产为夫妻一方的个人财产：（一）一方的婚前财产；（二）一方因受到人身损害获得的赔偿或者补偿；（三）遗嘱或者赠与合同中确定只归一方的财产；（西）一方专用的生活用品；（五）其他应当归一方的财产。苏晚的嫁妆，有明确的赠与合同（嫁妆清单），且合同中明确约定‘归苏晚个人所有，与配偶无关’，完全符合第三项的规定，属于她的个人财产，不会因为结婚而转化为夫妻共同财产。”
法律条文像一把冰冷的刀，彻底斩断了张翠芬最后的狡辩。她看着那行黑体字，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晕过去。
她想起当年苏晚结婚时，苏父把她拉到一边，郑重地说：“翠芬，我给晚晚的嫁妆，是她的个人财产，希望你们能尊重她，好好待她。”当时她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暗骂“老东西多管闲事”，觉得苏父是看不起林家。现在想来，苏父当时的眼神里，满是对女儿的担忧和保护，而她，却亲手毁了这份信任，也毁了自己。
“我……我错了……”张翠芬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次不是撒泼，而是带着深深的绝望和悔恨，“我不该贪她的房子……不该伪造她的签名……我只是……只是想给林浩留个保障……我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
“保障？”李警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用非法占有别人财产的方式给你儿子留保障？你有没有想过，苏晚失去房子时的心情？她怀着孕，被你赶出门，连自己的嫁妆房都被你们抢走，她有多绝望？你只想着你儿子，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
张翠芬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也没有脸再反驳。所有的证据都摆在面前，所有的狡辩都被戳破，她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暴露在阳光下，丑陋而狼狈。
她想起苏晚怀孕时的样子，温柔、安静，对她言听计从；想起苏晚被她赶出门时，眼里的绝望和冰冷；想起苏晚现在的样子，冷静、决绝，步步为营，再也不是那个任她拿捏的软柿子。
她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贪心，不该欺负苏晚，不该以为苏晚软弱可欺。她以为自己赢了，抢了房子，逼走了苏晚，可最后才发现，输得最惨的是她自己。
询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张翠芬压抑的抽泣声。白炽灯的光依旧刺眼，却再也照不亮她心里的黑暗和绝望。
李警官看着她的样子，没有再追问。他知道，在这些铁证面前，任何追问都多余了。张翠芬的心理防线己经彻底崩溃，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他站起身，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对旁边的年轻民警说：“记录完毕，将嫌疑人带回羁押室，等待移送检察院。”
年轻民警点了点头，走上前，打开张翠芬手上的手铐。张翠芬的手垂在身侧，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桌上的嫁妆清单和银行流水，眼神空洞。
“走吧。”年轻民警提醒她。
张翠芬缓缓站起身，腿一软，差点摔倒，年轻民警伸手扶了她一把。她被带出询问室，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窗户透进夕阳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扭曲的怪物。
她知道，自己这一去，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职务侵占、诈骗罪，数罪并罚，最少也要判好几年。而她心心念念想给林浩留的“保障”，不仅没留住，反而把自己和林浩都拖进了深渊。
走到羁押室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经侦大队的方向，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悔恨、绝望，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她恨苏晚的“绝情”，恨林浩的“没用”，恨自己的“贪心”，可她最恨的，是自己当初没有好好珍惜苏晚的善良，没有守住做人的底线。
羁押室的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张翠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绝望和悔恨，却再也没有人会同情她，也再也没有人会原谅她。
而此刻的苏晚，正在医院给母亲送饭。她接到了李警官的电话，得知张翠芬在铁证面前终于认罪，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她看着病床上母亲安详的睡颜，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念念，轻轻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林浩，还有白玲，那些伤害过她和女儿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夕阳透过医院的窗户，洒在苏晚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柔，像一株在风雨中顽强生长的植物，终于等到了雨过天晴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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