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桥洞下，还残留着冬天的寒意。风从桥洞的两端灌进来，带着潮湿的水汽，吹在人身上，冷得刺骨。桥洞底下堆满了垃圾，塑料瓶、废纸箱、烂菜叶混在一起，散发出一股酸腐的臭味，苍蝇在上面嗡嗡地飞着。
林娇拄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木质拐杖，艰难地在垃圾堆里翻找着。她的左手戴着一副破旧的线手套，手指尖己经磨破了，露出冻得通红的皮肤，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冻疮，有些己经破了皮，渗出一点淡黄色的液体。右手拎着一个脏兮兮的蛇皮袋，里面装着几个刚捡到的塑料瓶和易拉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她的左腿还没完全好，只能微微弯曲，每走一步，都要先把拐杖撑稳，再拖着左腿慢慢挪动。裤管空荡荡的，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露出脚踝上那道还没愈合的疤痕——那是上次被高利贷的人推倒时擦破的。
“呼……”林娇呼出一口白气，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今天运气不好，捡了一上午，才捡到这么点东西，卖不了几块钱。她靠在冰冷的桥壁上，休息了一会儿，看着桥洞外明媚的阳光，心里一阵苦涩。
就在这时，两个路过的大妈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小声议论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林娇的耳朵里。
“你听说了吗？就是以前开装修公司的林家，最近可真是遭报应了。”
“怎么没听说！儿子林浩挪用公款、出轨，还绑架自己的女儿，被判了五年刑；他妈张翠芬也进去了，好像是诈骗还是什么；还有他那个妹妹林娇，听说被高利贷打断了腿，现在在桥洞底下捡垃圾呢……”
林娇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钉在了原地。她赶紧低下头，把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不敢让她们认出自己。
“啧啧啧，真是活该。”另一个大妈叹了口气，“以前多风光啊，没想到这么缺德。我记得前几年冬天，林浩他媳妇怀着孕，被他妈张翠芬扔在雪地里冻了半天，多可怜啊。那时候林娇也在场，就看着，一点忙都不帮……”
“可不是嘛！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你看人家苏晚，现在多好，开了个设计工作室，生意兴隆，带着女儿和妈过得开开心心的。再看看林家，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妈们的声音越来越远，可林娇的耳朵里却像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她们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遭报应……”林娇喃喃自语，伸出手，看着自己手上的冻疮和伤疤，又摸了摸自己那条还没好的腿，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是啊，这都是报应。是她和她妈、她哥一起，对苏晚做了那么多坏事，才换来今天的下场。
她想起苏晚怀孕时，被她妈赶出门的那个雪天；想起苏晚一个人带着孩子，艰难创业的样子；想起自己帮着妈转移苏晚财产时的自私；想起苏晚拒绝她时，那句冰冷的“当年你和你妈把我扔在雪地里时，怎么没想过今天”……
就在这时，桥洞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林娇抬起头，透过桥洞的缝隙往外看——
苏晚推着一辆粉色的婴儿车，慢慢走了过来。婴儿车里坐着念念，穿着一件黄色的小外套，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摇得“咚咚”响，笑得一脸灿烂。苏晚的母亲赵阿姨走在旁边，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着刚买的蔬菜，正和苏晚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像给她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苏晚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头发束成一个低马尾，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自信又从容。赵阿姨的精神也很好，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显得很有活力。念念时不时伸出小手，拉着苏晚的衣角，苏晚就停下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什么，引得念念笑得更开心了。
她们走过桥洞，离林娇越来越近。林娇赶紧缩回身子，躲在桥壁后面，屏住呼吸，生怕被她们发现。
“妈妈，你看那只小鸟！”念念的声音清脆可爱。
“是啊，真可爱。”苏晚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念念要不要学小鸟飞？”
“要！”
林娇偷偷探出头，看着她们的背影。苏晚推着婴儿车，赵阿姨在旁边护着，念念在车里挥舞着小手，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她们的身影在阳光下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街角。
桥洞下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垃圾的臭味和呼啸的寒风。林娇靠在桥壁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掉下来。
她终于明白，不是命运对她们家不公平，是她们自己种下了恶因，才结出了恶果。苏晚今天的幸福，是她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是她应得的。而自己今天的狼狈，也是自己应得的。
她想起苏晚拒绝她时说的话：“你不是年纪小，你是自私，是冷血。”那时候她还想辩解，可现在她才明白，苏晚说的是对的。她那时候不是不懂事，是自私，是冷血。她为了讨好妈妈，为了不惹麻烦，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旁观，选择了助纣为虐。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林娇的声音带着哭腔，一遍遍地重复着。这次的认错，不再是为了求苏晚帮忙，而是发自内心的忏悔。她知道，她欠苏晚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慢慢首起身子，拎起那个装着塑料瓶的蛇皮袋，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桥洞。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有些刺眼，却也带着一丝温暖。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很蓝，飘着几朵白云。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但她知道，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私、冷血了。她要好好治病，好好赚钱，先把欠高利贷的钱还上，然后找一份正经的工作，重新做人。或许她永远无法弥补对苏晚的伤害，但她可以努力做一个好人，不再让自己的人生像现在这样一塌糊涂。
林娇拄着拐杖，慢慢往前走。她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迷茫。她知道，这条路会很难，但她必须走下去。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也是她对自己过去错误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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