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苏羽掀开那道隔绝里屋的布帘，脸上还挂着和包老头闲聊时的惬意笑容。
他刚迈出一步，脚步便猛地一滞。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猎所大厅那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吧台后的高脚凳上，一道娇小的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一道充满了“杀气”的目光，便如同两柄淬了毒的利刃，瞬间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那不是形容词。
那是仿佛饿狼盯上了肥羊，猎人锁定了猎物时，才会出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绿光”。
“嘶——”
苏羽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的汗毛瞬间炸立。
这小丫头.....不对劲！
苏羽干笑两声，试图用最温和的语气打破这诡异的沉默：“灵灵啊，还你在做什么.....”
“咔吧。”
灵灵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指关节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想干嘛？”苏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宁愿去面对十头统领级妖魔，也不想面对此刻的灵灵。
“我想干嘛？”
灵灵笑了，笑得“和蔼可亲”，笑得“如沐春风”。
她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迈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步伐，一步步逼近苏羽。
“苏——羽——哥——哥——”
那拖长的尾音，让苏羽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缠住。
“刚才在里面，聊得很开心嘛。”灵灵歪着头，笑容愈发灿烂，“‘挂灵灵身上’、‘她有小金库’.....这些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哦！”
“.....”
苏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该死！
他忘了这小丫头的听力有多变态了！
“那个.....灵灵，你听我解释。”苏羽试图垂死挣扎，“我那都是跟包老头开玩笑的，活跃一下气氛嘛.....”
“开玩笑？”
灵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酷到极致的严肃。
她“啪”的一声，将一本厚厚的、封面都有些磨损的黑色笔记本，狠狠地摔在了吧台上。
“你管这叫开玩笑？！”
苏羽定睛一看，那不是什么笔记本，那是.....账本！
“来来来，苏大爷，咱们今天就好好算算这笔‘玩笑’！”
她顿了顿，然后用一种充满了“善解人意”的语气，继续笑眯眯地说道：
“你看，我马上就要开学了，手头有点紧。”
“你现在既然这么厉害了，是不是......应该先把账给结一下？”
“......”
好家伙！
苏羽直呼好家伙！
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前一秒还叫自己“无耻的混蛋”，下一秒就变成了甜甜的“苏羽哥哥”！
这丫头，为了钱，连节操都不要了！
苏羽眼观鼻，鼻观心，脸上露出了一个茫然的、充满了无辜的表情。
“啊？什么钱？”
“风太大，我听不清。”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说罢，他便抬腿，准备直接绕过这个小财迷，溜之大吉。
然而，灵灵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来这一招。
她的小身板猛地向旁边一横，张开双臂，如同拦路打劫的小土匪一样，死死地挡住了苏羽的去路。
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微有些气愤的、咬牙切齿的表情。
她强压着怒火，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苏羽！你别给我装傻！”
“你刚才不是跟包爷爷说，还有事情没做完吗？”
“把带我出任务的事也加上，什么时候做委托赚钱把你的钱还上了再跟我说回军部的事。”
面对灵灵这一连串的灵魂拷问，苏羽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
“你想多了。”
“我其实......是打算去约一个朋友见面，帮对方一个小忙。”
苏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且无辜的表情，他摊了摊手，理直气壮地说道：
“再说了。”
“是你刚才，让我哪凉快哪待着去，让我走远点的。”
“我这不正准备听你的话，走远点嘛。”
“！！！”
此话一出，灵灵彻底破防了！
她那双好不容易才压下怒火的大眼睛里，瞬间又燃烧起了熊熊的烈焰！
无耻！
这家伙，实在是太无耻了！
竟然还敢拿自己刚才的话来堵自己！
她看着苏羽那副“都是你的错”的无辜嘴脸，气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跟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家伙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
来硬的了！
灵灵猛地一转身，几个箭步冲回了吧台后面。
苏羽见状，还以为她是要去抄什么武器。
刚准备脚底抹油。
却见灵灵从吧台下面的抽屉里，猛地掏出了一个......
计算器？
是的，一个充满了复古气息的、按键都有些磨损的太阳能计算器。
灵灵将那台计算器，“啪”的一声，重重地拍在了吧台上，脸上露出了一个冷酷无情的、仿佛化身为无情债主的表情。
“好！”
“你不是装傻吗？”
“那我就帮你，好好地回忆一下！”
她低下头，白皙纤细的手指，开始在那台计算器上，疯狂地按动了起来！
“第一次，训练场地板维修费，三百二十万！”
“第二次，空间稳定器更换费用，一千五百万！”
“第三次，你喝了我一整箱的蓝山咖啡，八万！”
“第四次......”
“还有你这一年来的住宿费、伙食费、水电费......”
看着那个瞬间进入了“会计模式”，嘴里念念有词，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与数字搏斗的世界中的娇小身影。
苏羽知道。
机会，来了！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对着灵灵的背影，投去了一个“你加油算，我先走了”的同情眼神。
然后，他脚尖一点，整个人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后倒滑出去。
趁机，溜溜球！
魔都，明珠学府附近。
一家装潢雅致、隔音极好的咖啡厅包间内。
空气中弥漫着蓝山咖啡的醇厚香气，环境静谧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苏羽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对面，则是一位仿佛画中走出的少女。
她有着一头瀑布般的黑色长发，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到不真实。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
那双眼眸仿佛藏着深渊，幽深、寂寥，又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丁雨眠。
明珠学府火系学院的院花，同时，也是苏羽在魔都为数不多的、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在旁人看来，他们一个是“召唤系废物”，一个是“高冷校花”怎么都不可能扯到一块，也不是一路人。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们是同类。
正所谓替身使者会相互吸引。
罹灾者，亦然。
在苏羽来到明珠学府后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罹灾者的吸引，两人成为了彼此为数不多的朋友。
此刻，丁雨眠捧着温热的咖啡杯，苍白的指尖微微发力。
“你看起来.....不一样了。”
丁雨眠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空气中的尘埃。
她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心灵感知，但苏羽身上那股不属于他的若有若无、却浩瀚如渊的气息，依然让她感到心惊。
苏羽笑了笑，没有隐瞒。
“算是.....解决了一点小麻烦吧。”
他身体微微前倾，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雨眠，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件事。”
“我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在军部马上就有话语权了，并且还足够保下一名罹灾者的那种。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引荐你去见华军首。”
苏羽的话语平静，但份量却重若千钧。
华军首！
“你的情况，萧院长虽然一直在帮你遮掩，但终究治标不治本。”
苏羽看着丁雨眠那双寂寥的眼眸，心中涌起一丝怜惜。
“军部或许有办法，至少能让你不用活得这么累，至少挂个名之后到时候即便身份暴露了，军部那边也能有理由和机会出手保你。”
他知道，原著中的丁雨眠，最终的结局是何等凄凉。
失控、暴走、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杀死.....
那是天赋的诅咒，也是命运的悲歌。
现在他有了力量，他不介意拉自己这位朋友一把。
然而。
丁雨眠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放下咖啡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近乎于无的弧度。
“谢谢你的好意，苏羽。”
“但是.....不用了。”
她抬起眼帘，那双深渊般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坚定。
“我不喜欢出风头，也不想成为谁手中的‘武器’。”
“现在这样就很好。在明珠学府，有萧院长在，我很安全，也不会伤害到别人，我毕业后也打算留校，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
苏羽看着她，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他早就猜到了这个回答。
丁雨眠太骄傲，也太善良了。
她宁愿画地为牢，独自承受那份孤独和痛苦，也不愿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苏羽没有强求。
“不过.....”苏羽话锋一转，笑道，“明珠学府马上就要开始今年的新生招生了，我听说这一届有个特别有意思的小家伙。”
他说的是莫凡。
“可惜，我接下来可能要忙一阵子，估计没时间去看他们的新生大赛了。”
一旦他将英灵的存在上报，自由的时间将所剩无几。
听到“新生大赛”，丁雨眠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也难得地，浮现出了一丝属于少女的、浅浅的兴趣。
但很快，这丝兴趣，便被一抹不易察觉的忧愁所取代。
她有些头疼似的，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我......到时候，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去看。”
“我朋友她......最近出了些问题。”
说到这里，丁雨眠的声音，猛地一顿。
她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明显的犹豫与挣扎。
似乎是想要求助，但又有什么难言之隐，让她无法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然而。
就是她这短短一瞬间的犹豫，却让苏羽那双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了一道无比锐利的精光！
不对劲！
苏羽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作为心灵系的罹灾者，丁雨眠的精神世界，就像是一个信号强度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超级雷达。
她能轻易地感受到，影响到周围其他人的情绪波动。
这种能力，也导致了她几乎没什么朋友。
因为离她太近，思想和情绪就会在不经意间，被她“听”到。
那种感觉，对双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所以，在明珠学府里，丁雨眠真正的、能够说得上话的朋友，少得可怜。
除了自己这个情况类似的“同类”之外，就只有一个......
和她同住一个寝室的、那个性格开朗的女生！
而那个女生......
因为他知道剧情！
丁雨眠的闺蜜.....出问题.....时间节点又恰好在莫凡入学前夕.....
吸血鬼！
他记得原著里聂东就提到过明珠学府有个隐藏很深的吸血鬼，还和他以前关系不错，但猜测很多，很多人还怀疑是丁雨眠，和对方也能扯上关系。
但很显然那个吸血鬼不是丁雨眠，但绝对和她有些关系，或许就是他这位朋友。
苏羽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靠在沙发上，用一种随意的口吻问道：
“需要帮忙吗？你知道的，我最近‘手头’挺宽裕。”
他说的“手头宽裕”，指的可不是钱，而是.....
丁雨眠再次摇头，她似乎不想把苏羽卷进来。
“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又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样。
“我该回去了，你自己多保重。”
“你也是。”
苏羽目送着丁雨眠离开包间。
直到那道纤细的背影彻底消失，他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收敛。
他端起面前已经微凉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吸血鬼.....聂东.....”
苏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本来想低调发育，等处理完深海的事情再说。”
“但既然你们自己撞上来了.....”
自己刚好可以借此机会除掉这些以人为食的吸血鬼，说不定还能借此媒介召唤一个好用的刺客英灵。
顺带带灵灵处理这件事，稳一下对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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