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老头清晰地阐述了这件事的难度与禁忌。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猎人，恐怕早就打退堂鼓了。
然而。
出乎包老头预料的是。
坐在他对面的苏羽，在听完他这番话后，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的失望或为难之色。
反而......
他的眼睛，猛地一亮！
那双原本平静的黑色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了一股难以掩饰的、近乎是饥渴的璀璨光芒！
“无法勘探？”
“无法开采？”
苏羽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勾起一抹抑制不住的狂喜弧度。
“不要紧！完全不要紧！”
他猛地向前一探身，双手都撑在了茶台上，眼神灼灼地盯着包老头，语气急切。
“只要有个大概的位置就行！”
“您老不用给我精确的坐标，只要给我一张标注了大概方位的地图，就足够了！”
“......”
看着苏羽这副不惊反喜，甚至可以说是欣喜若狂的模样，包老头端着茶杯的手，彻底僵在了半空中。
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在这一刻，猛地眯了起来。
一道精光，从他那浑浊的眼底，一闪而逝。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他缓缓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面，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仪器，再一次，仔仔細細地，从头到脚地，将苏羽重新审视了一遍。
气息......没有变化。
魔能波动......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几乎感知不到的“初阶废物”模样。
外表......和离开前也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
包老头的目光，在苏羽的身上微微一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这小子身上，似乎多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极为精纯与磅礴的水元素气息。
这股气息的源头......
似乎是某个被他贴身携带的宝物。
能散发出如此纯净水元素能量的宝物，绝非凡品。
萧院长......
包老头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那个常年笑呵呵，看上去像个温和学者的老朋友的身影。
萧院长，可是当今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货真价实的水系禁咒！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拿出一两件蕴含着庞大水系能量的护身宝物，送给自己最看重的学生，这再正常不过了。
电光火石之间！
一个大胆到让他自己都有些心惊肉跳的猜测，猛地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包老头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他那双眯起的眼睛里，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死死地锁定在苏羽的脸上，仿佛要将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半是猜测，半是肯定的颤抖。
“你的召唤......”
“成功了？”
话音落下。
整个里屋，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苏羽看着包老头那双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的眼睛，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变得愈发灿烂。
他没有说话。
只是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
包老头先是低声地笑了两声，然后，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最后，化作了一阵充满了欣慰与感慨的、发自肺腑的大笑声！
“这就......不奇怪了！”
他指着苏羽，笑得连眼角的皱纹里都带上了水光。
“我说你这小滑头，怎么突然就转性了，敢去打海底深处的注意！”
“原来是......成了！”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与激动。
他看着苏羽，就像是在看一块蒙尘了许久，终于开始绽放出绝世光芒的璞玉。
“看来，还是水系的次元生物？”
“不得了......不得了啊......”
包老头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积攒了一年多的担忧与郁结，都彻底吐出来。
他的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慰与......庆幸！
“好啊！好啊！实在是太好了！”
他那双苍老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希望”的炽热光芒。
“近些年来，虽然没多少人敢公开提，但海洋的威胁，海里妖魔帝国的扩张，早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人类在陆地上还能勉强维持住防线，但在那片占了世界七成面积的汪洋大海面前，我们，就是一群待在浴缸里的蚂蚁！”
“防线！情报！高端战力！我们在海洋领域，几乎是一片空白！”
“苏羽啊苏羽......”
“你这小子，简直就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包老头由衷的感慨声，还在古朴的里屋中回荡。
一个大君主级别的海洋战力，其战略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
人类法师无法深入海底作战，一旦到海底，禁咒都只能勉强发挥出超阶的战斗力，但如果是妖魔，大君主级的好好培养一番，在海洋防线至少能顶得上一名水系禁咒。
然而，听着他这番发自肺腑的感慨，苏羽却只是笑了笑。
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用一种近乎是陈述事实的、平淡的语气，轻声说了一句：
“或许......不止是大君主呢。”
声音不大，轻飘飘的，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苏羽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没有多做解释。
但他心里却清楚得很。
大君主？
这个词，对于自己新召唤出来的这位，可算不上是什么赞美。
这次召唤出的摩根，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版本的，但大概率是那位异闻带的妖精女王。
退一万步讲，即便不是那位，而是泛人类史中那个纯粹的“恶之魔女”，其实力也同样深不可测。
对于这种神代级别的英灵而言，所谓的实力，很大程度上，是与“魔力供给”这四个字，直接挂钩的。
只要魔力充足......
尤其是在海洋这种绝对的主场环境下......
有没有帝王级的实力，苏羽不敢百分百打包票。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至尊君主级别的妖魔若是来了，绝对能被当成狗一样吊起来虐！
苏羽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落在包老头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道九天惊雷！
“嗡！”
包老头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那双刚刚才因为激动而绽放出光彩的眸子，在这一刻，猛地一凝！
所有的欣慰，所有的感慨，所有的激动......
尽数化为了极致的、难以置信的骇然！
不止......大君主？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至尊君主.....还是，帝王？！
“帝......帝王？”
包老头的嘴唇，无意识地开合，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
但这个念头，仅仅是出现了一秒。
下一秒，便被他自己那根深蒂固的、基于这个世界铁则的认知，给强行否决了！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承认罹灾者很逆天，是魔法的奇迹！
但他活了近百年，见过的天才比很多人吃过的米都多，他很清楚，任何“逆天”，都是有其极限的！
帝王级的存在，那是站在全世界金字塔最顶端的、真正意义上的“神明”！
是足以凭一己之力，毁灭一个国家，甚至颠覆一块大陆的禁忌存在！
初阶法师......即便是罹灾者。
但召唤帝王？
开什么国际玩笑？！
包老头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他那庞大的情报库。
他倒是有个石锤消息，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一个人的召唤系，能够召唤出帝王级别的生物，还是条龙。
但对方可是圣城中的一位大天使。
作为大天使的对方本身就是禁咒级别的法师，还受到了其他位面的赐福。
更重要的是，他召唤出的那只帝王级妖魔，据说还是来自于神圣位面给予他作为盟友降临的，是与其平等的存在，而不是召唤兽与主人。
各种苛刻到极致的条件叠加在一起，才造就了那独一无二的奇迹！
苏羽呢？
他只是一个初阶法师！
就算罹灾者再怎么离谱，也不可能离谱到这种程度！
这已经不是逆天了！
这是直接把天给捅穿了！
......
短短几秒钟内，包老头的内心，已经经历了一场翻江倒海、几乎要颠覆他世界观的风暴。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幻不定。
然而。
最终，当他那双重新聚焦的目光，再次落在苏羽那张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今天天气不错”的小事般的笑脸上时。
他心中那股滔天的巨浪，却又鬼使神差地......
平息了下去。
算了。
包老头的眼神，重新恢复了那份古井无波的平静，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自嘲和......释然。
自己都一把年纪，早就退休了，还跟着这小家伙操这份心干什么？
帝王也好，大君主也罢。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想这么多也没什么意义。
到底是真是假，有什么限制。
还是让让华展鸿那家伙，自己头疼去吧！
想到这里，包老头那颗因为过度震惊而差点罢工的心脏，瞬间就平复了下来。
他整个人，重新懒洋洋地靠回了太师椅上，脸上那股风轻云淡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又回来了。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沫，慢悠悠地开口，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邻里八卦。
“地图的事情，你不用急。”
“青天猎所的情报网虽然比不上军部，但这点陈年旧档，花点时间，总还是能给你翻出来的。”
“等找到了，我会让灵灵给你送过去。”
苏羽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就多谢您老了。”
“不过......”包老头话锋一转，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意有所指地瞥了苏羽一眼，“如果你只是因为你那只新‘宠物’的缘故，才需要这些东西......”
“我倒觉得，你完全可以找华展鸿给你特批。”
苏羽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只听包老头继续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调，乐呵呵地说道：
“那家伙，在你这只‘股票’上，可是押上了重注，投资了你一年多啊。”
“眼看着你这支潜力股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马上就要敲钟上市，给他带来惊天回报了。”
“他这个最大的股东，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愚蠢到玩什么撤资？”
“别说是几个深海下无法开采的魔石矿脉，现在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只要他能摘下来，估计都会想办法给你弄来。”
包老头这番话，说得是又损又现实。
他将苏羽比作一支即将一飞冲天的股票，将华军首比作一个苦等回报的投资人，可谓是生动形象到了极点。
苏羽听完，却只是咧嘴一笑。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华军首和萧院长，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少资源和心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一年来，他顶着“废物”的名头，之所以还能在明珠学府里安安稳稳地当一个“软饭男”，背后，全是这两位大佬在为他遮风挡雨。
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
“您老说的没错。”
苏羽坦然地点了点头，脸上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也随之收敛，变得认真了几分。
“不过，这件事，我打算等过两天再说。”
“哦？”包老头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苏羽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立刻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上报，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胜利果实，获取军部最大力度的支持。
可他，竟然还想再等等？
苏羽当然不打算一直隐瞒华军首他们。
他不是那种没有大局观的蠢货。
只不过......
在“上市”之前，他还有一些个人的、小小的“私事”，需要处理一下。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将这个消息汇报上去。
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最高级别的保护、最全面的资源倾斜、同时也会第一时间收到前往驻地的任命书......
他，将会从一个自由的学生，变成军部的军法师，得去守驻地承担责任。
到时候，别说去处理什么私事了，恐怕连离开驻地，都需要打申请报告。
苏羽看着包老头那双带着几分探寻的眼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没什么，就是还有些手尾没处理干净。”
“不然，这一汇报完，我大概率，就要被请去军部呆着养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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