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沈林就蹲在院里拧扳手。工具箱摊开在地上，他把几根铜线理顺了塞进布袋，又检查了一遍烙铁头的固定扣。鲁小荣靠在门框边看他，手里还端着半碗没喝完的挂面汤。
“真要去县城？”她问。
“十台电视修好了，不能压在家里。”他合上箱子，拍了拍灰，“百货大楼前人多，今天能卖出去几台算几台。”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屋，过了一会儿递出一个小布包：“两个馒头，路上吃。”
沈林接过，塞进工具包侧袋，起身去推板车。轮子有点晃，他蹲下摸了摸轴心，往里滴了几滴废机油，推了两步试了试，声音稳了些。
太阳刚爬上屋顶，巷子口己有零星人影走动。他把电视机一台台搬上车，用旧棉被垫底，再盖一层麻绳捆紧。最后一台放上去时，车尾一沉，底盘发出吱的一声轻响。
“小心点。”鲁小荣站在门口。
“没事。”他拉了拉绳结，“颠不坏。”
板车出了巷子，往镇外走。路过供销社旧址时，他故意放慢脚步，让车子在路中央多停了会儿。几个早起买菜的街坊看见了，凑过来问：“沈师傅，这是干啥？”
“进城。”他说，“修好的电视，摆个摊。”
有人摇头：“百货大楼那地方，能让你摆？”
“不让摆也得试试。”他笑了笑，没多解释，拉着车继续往前走。
到县城己是上午九点多。街上人来人往，百货大楼门口围着一圈卖糖葫芦和针线的小贩。沈林把车停在正门前的空地上，解绳、卸货，动作利索。十台黑白电视整齐排开，天线一根根竖起，电源线连上自备的接线板。
他刚打开其中一台试信号，大楼侧门走出来一个穿灰呢大衣的男人，干部帽压得很低，手里拎着个喇叭。
“哎——”那人站上台阶，冲着人群喊，“大家注意啊！个体户卖的破烂机，别买！修修补补的玩意儿，图个便宜，回去三天就得坏！”
周围人一听，纷纷停下脚步张望。几个原本靠近的顾客立刻后退两步。
沈林没抬头，只默默打开一台电视后盖，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焊点和加装的稳压模块。他把后盖举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然后放在摊前的小木桌上。
“我这机器，电压不稳也不闪。”他说，声音不大，但足够近的人听得清楚。
灰呢大衣冷笑一声：“说得再好听也没用，我们国营商店的电视，出厂就有保修卡，你拿什么保？”
沈林合上后盖，起身走到那台开着的电视机前，调到县广播台正在播新闻的画面。图像清晰，声音洪亮。
“你们店里不是也有同款？”他问，“拿出来比比？”
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百货大楼售货员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眼经理，见对方没阻止，便跑进去搬出一台新电视，摆在沈林旁边，插上电。
画面一闪，满屏雪花。
“这……这正常。”售货员结巴了一句，“刚开机，要预热。”
可过了几分钟，雪花依旧跳动，声音断断续续。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返七四，从收破烂开始致富 而沈林那台，新闻播报员的脸清清楚楚，背景音乐稳定流淌。
人群安静了几秒，随即炸开了锅。
“他这修过的反倒比新的清楚？”
“是不是动了啥手脚？”
沈林没理会，从工具包里抽出一张白纸，提笔写下：“七天包换，一年保修。”贴在摊前木牌上。
灰呢大衣脸色铁青，突然伸手要去拔沈林电视的插头。
沈林早一步把延长线往身后一拽，电源接到远处路灯下的电表箱上，线头缠得结实。
“你想断电？”沈林看着他，“行啊，那你先把全县的电都停了。”
人群哄笑。
“我不是来吵架的。”沈林扫了一圈围观的人，“我是来修电器的。你们看得清，就是好机器。买不买随你，但别信一张嘴胡说。”
有个中年男人蹲下来仔细看焊点，问：“你这稳压器是自己加的？”
“加了。”沈林点头，“本地电压不稳，容易烧显像管。我每台都改过，配了双层滤波。”
“多少钱？”
“一百八一台，带改装。”
“比店里便宜二十块。”有人嘀咕。
“可敢不敢买？”灰呢大衣站在台阶上，声音发紧，“出了事找谁？他一个乡下修理工，明天人影都没了！”
沈林没反驳，只从工具箱底层抽出一叠收据和维修登记簿，摊在桌上：“我在镇上修电器三个月，名字、地址、电话，全在这儿。哪台坏了，打个招呼，我上门修。”
中年男人翻了翻，抬头问：“真上门？”
“刮风下雨我也去。”沈林说，“修不好不收钱。”
话音刚落，一个老太太颤巍巍地挤进来：“小伙子，我家那台老电视，三年没出过图像了，还能修吗？”
“能。”沈林收起登记簿，“您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看看。”
“今天行不行？就在后街三号。”
“行。”他记下地址，“下午两点前到。”
人群更热闹了。有人开始问价格，有人摸电线看接口，还有人首接掏钱订了一台。
灰呢大衣站在台阶上，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大楼。
中午，十台电视卖出去三台，还有西台被人预订。沈林坐在小马扎上，啃着冷掉的馒头，眼睛一首盯着摊位。
阳光照在两台并排的电视机上，一台画面清晰，新闻播报员正念着农业增产的消息；另一台仍是一片雪花，偶尔跳出半张扭曲的脸。
大楼二楼窗口，窗帘动了一下，有人影站着没动。
沈林吃完最后一口馒头，把包装纸折成小方块，塞进裤兜。他拿起螺丝刀，拆开一台待售电视的后盖，检查焊点是否松动。
手指刚触到电路板，大楼侧门又开了。
灰呢大衣带着两个穿制服的人走出来，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本红色封皮的册子。
沈林抬起头，手里的螺丝刀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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