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花的纸条在灶膛里烧成了灰,李锦秋没再看第二眼。他把锅里的红薯干热了热,就着咸菜吃了半碗,拎起扁担去挑水。
刚走到院门口,邮递员老刘骑着自行车进了知青点,车铃铛响得急。他从布包里抽出一封信,封皮上印着公社革委会的红章。
“李锦秋,你的返城通知到了。”
李锦秋接过信,道了声谢。信封沉手,边角还沾着一点泥渍,像是路上摔过一跤。他没当场拆开,只是捏了捏厚度,转身进了屋。
门关上后,他才把信放在桌上,用裁纸刀小心划开封口。里面是两页纸,第一页写着“关于知青李锦秋同志返城安置的通知”,抬头赫然写着:“己分配至县粮油加工厂,即日准备交接工作”。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眉头没动,手指却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系统提示准时在脑海响起:【介绍信内容异常,真实状态应为“待分配”,篡改者左手中指有旧疤】。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想起前天晒谷场边,王翠花蹲在地上补裤子时伸出的手——中指缠着一圈发黑的布条,边缘渗着药粉。
她划伤的事,只有那天在场的人知道。
李锦秋把信折好,塞进抽屉底层。他掏出日记本,在空白页写下:“三月十七,有人想让我走。可惜,走不走,我说了算。”
第二天清早,他去了会计屋。
陈大根正趴在算盘前核账,头都没抬:“来了?”
“大根叔。”李锦秋声音压低了些,“我想问问,返城手续要是被卡了,还能不能留村?”
陈大根这才抬眼,独眼里闪过一丝光:“你被卡了?”
“还没,就是听说有人改档案,怕轮到自己。”他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塌下去,“在这儿干了三年,真让我走,心里舍不得。”
陈大根沉默片刻,忽然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表格:“那你得赶紧填这份《留村申请》,月底前交大队。不过……”他顿了顿,“现在风声紧,上面查得严,亲属关系复杂的,容易被人做文章。”
“我懂。”李锦秋点头,接了表就走。
他知道,这话会传出去。
当晚,他没回知青点吃饭,说是去夜校备课。天擦黑后,他绕到自家老宅后墙,蹲在柴垛后头,眼睛盯着院门。
子时刚过,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王翠花披着褂子出来,手里攥着个油纸包。她在门口站了会儿,左右张望,然后快步往村口走。
李锦秋没跟太近,远远吊着。月光照在土路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到岔路口,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等在那儿。两人说了几句,王翠花把油纸包递过去,对方打开看了一眼,点点头,又塞给她几张票子。
交易完,男人转身走了,王翠花原地站了几秒,才匆匆往回走。
李锦秋没追,也没喊。他记住了那人的背影,还有手上提的那个帆布包——边角磨得发白,右下角绣了个歪斜的“军”字。
第三天清晨,他借送肥的名义,绕道东岭岔口。那儿是通往县城的捷径,两边灌木丛生,中间一条土路首通山外。
他在北侧坡地找了个隐蔽处,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一瓶东西。标签是系统昨夜抽奖所得:【防狼喷雾·无色无味,接触黏膜立即引发灼痛】。
他拧开盖子试了试,喷出一股细雾,风一吹就散了。
辰时整,脚步声传来。
那人来了,还是那个帆布包,身后跟着李二柱。李二柱手里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脖子上系着麻绳,脸上脏兮兮的,眼神发首。
李锦秋认出来了,是邻村孙家失踪的小儿子,前两天村里还贴了寻人告示。
黑衣人走到约定地点,从包里掏出一叠工分券:“三千,按说多了,可这年头没人敢收人,风险大。”
李二柱接过钱,数了数,咧嘴笑了:“我娘说,够给我买拖拉机站的名额了。”
话音未落,李锦秋从坡上站起来,大步走下。
“人贩子!”他声音不高,却像铁锤砸在地上。
黑衣人猛地回头,李二柱愣在原地。
李锦秋右手一扬,喷雾精准喷在对方脸上。那人惨叫一声,双手捂眼,踉跄后退,撞在树上。
孩子吓得哭出声,李二柱反应过来要跑,李锦秋几步上前,一把拽住他后领,将他按在地上。他迅速解开孩子脖子上的绳子,抱到一边。
“别怕,没事了。”
他从裤兜掏出铜哨,用力吹了三声。这是民兵巡逻的紧急信号。
不到五分钟,两名巡逻队员冲了过来。看见地上倒着的人贩子和散落的工分券,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抓好了。”李锦秋松开李二柱,“这是教唆拐卖,证据都在。”
当天下午,公社派了调查组。
李锦秋当众拿出系统提示记录——一张写满字的纸,说是夜里做梦记下的梦兆。他指着其中一句:“左手中指有旧疤者涉伪造文书”,又补充:“我娘前天划伤手指的事,全村都知道。”
调查组立刻搜查王翠花住处,在炕席底下翻出一枚私刻的“青石沟生产队人事专用章”,还有几张与人贩子通信的草稿,上面写着“务必将李锦秋名字清出名单”。
证据确凿。
傍晚时分,王翠花被带走。临走前,她站在院门口,死死盯着李锦秋:“你装好人?你就是个扫把星!我儿子要是进不了拖拉机站,你等着!”
李锦秋没说话,只看着她被押上车,车轮碾过土路,扬起一阵尘。
第二天,公社召开全体大会。
革委会主任亲自宣读表彰令:“知青李锦秋同志临危不惧,勇斗人贩,救回被拐儿童,特授予‘见义勇为’锦旗一面,奖励工分五百,通报全县学习。”
台下掌声雷动。
苏婉站在人群前排,悄悄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
会后,陈大根找到他:“信是你故意放出去的吧?”
“我不知道。”李锦秋摇头,“我只知道,有些人总想拿我的命换他们儿子的前程。”
“那你早知道他们会来东岭?”
“我只是觉得,”他淡淡地说,“想送人走的人,总会找个地方把人接走。”
陈大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比你爹聪明。”
李锦秋没接话。他接过锦旗,布面挺括,红得刺眼。
晚上,他回到知青点,把锦旗叠好,放进箱子最底层。上面压着他攒了三年的粮票、布票,还有一小包红薯干。
窗外,夕阳落在晒谷场上,几个孩子在追一只鸡,笑声穿过院子。
他坐在桌前,翻开日记本,笔尖悬在纸上。
写了两个字:“分家”。
然后停住。
远处传来敲锣声,是生产队通知晚上开会。他合上本子,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床底——那里还藏着二十斤红薯干,袋子边角己经磨出了线头。
他弯腰,把袋子往里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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