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屿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暖意，吹散了兴安岭的寒气。胡八一坐在礁石上，看着浪花拍打着岸边的老榕树，树根盘虬卧龙般扎进岩缝，树干上挂着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晃，像无数只眼睛在看海。
“这地方哪像有煞气的样？”胖子啃着刚买的鱼丸，指了指远处的日光岩，“老胡，你确定‘罗盘’指的是这儿？我瞅着除了游客就是卖馅饼的，比格尔木的面馆还热闹。”
他们要找的，是藏在鼓浪屿深处的“海眼”。据清代《厦门志》记载，鼓浪屿西南角的礁石下有个天然石窟，连通着海底暗河，称为“海眼”，是闽南海域的“气口”，一旦失衡就会引发海啸。而胡八一心口的感应，正指着那片被老榕树围着的礁石群。
“在那片榕树林里。”Shirley杨翻开老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个圆圈，“你看这礁石的形状，像只张开的蚌壳，海眼就在蚌壳中心。”
三人穿过热闹的街巷，往西南角走。越靠近礁石群，游客越少，海风里渐渐混进股淡淡的腥气，不同于海水的咸，带着股腐烂的铁锈味。老榕树的气根垂在礁石上，像无数条绳子，将岩石缠得密不透风。
“就是这儿。”胡八一拨开气根，露出块丈宽的礁石，石面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腥气正是从洞里冒出来的。其中一个最大的孔洞里，嵌着半截生锈的铁锚，锚链上刻着些奇怪的花纹，与“守”字残片的纹路隐隐相合。
“是‘镇海锚’。”Shirley杨认出这是《厦门志》里说的镇煞器物，“锚链应该连着海眼里的镇物，现在断了。”
胖子刚想把铁锚出，礁石突然震动起来，孔洞里喷出黑色的海水，水里卷着些破碎的船板，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苔藓，像凝固的血。海面上涌起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的海水竟变成了墨黑色，隐约能看见无数条发光的触手在水里搅动。
“是‘海眼煞’！”胡八一握紧工兵铲，“是暗河里的煞气顺着海眼涌出来了！”
黑色的海水突然化作只巨大的手，朝着三人拍来。胡八一赶紧将“守”字残片按在铁锚上，残片的金光顺着锚链蔓延，黑色海水被挡在礁石外，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锚链断在海里了！”Shirley杨指着漩涡，“得把断链接起来，才能重新锁住海眼！”
胡八一想起在鼓浪屿老街上听老人说的故事：“民国时有艘外国商船撞断了镇海锚链，船老大用船上的‘龙纹铁环’暂时接了上去，后来那铁环就成了镇物的一部分。”他摸出从兴安岭带的金片，这“镇木符”的边缘恰好能与锚链的断口吻合。
他将金片嵌进断链，又将掌心的纯阳血滴在上面——鲜血渗入铁锚，锚链突然发出红光，顺着海眼沉入水底，与暗河深处的镇物连在了一起。漩涡渐渐平息，黑色海水退回孔洞，礁石上的蜂窝状孔洞开始渗出清水，带着股清甜的气息。
礁石后的岩洞里，走出个白发老渔民，手里捧着个褪色的木盒，盒里装着枚龙纹铁环，正是当年船老大留下的。“我守这海眼守了六十年，就等能接好锚链的人。”老人将铁环递给胡八一，“这环认纯阳血，现在该归位了。”
胡八一将铁环套在铁锚上，环身突然与锚链融为一体，礁石上的孔洞全部合拢，只留下铁锚的顶端露在外面，像个沉默的哨兵。海风里的腥气消失了，只剩下榕树的清香和海水的咸湿。
离开时，夕阳正落在海面上，给鼓浪屿镀上了层金边。胖子手里拎着袋馅饼，笑道：“早知道这么容易，该多买两盒，回去给北京的老邻居尝尝。”
胡八一笑了笑，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心口的感应指向了西北，那里是黄土高原的方向，隐约能“看”到片沟壑纵横的土地，像老人脸上的皱纹。
“该去黄土地走走了。”他轻声说，海风卷着他的话，散在翻涌的浪花里。
而鼓浪屿的海眼，在礁石下静静闭合，像蚌壳护住了珍珠。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涛声与榕影里，朝着苍茫的黄土高原延伸。
守护这回事，从来就不分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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