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兴安岭的秋,把林子染成了打翻的调色盘。枫叶红得像火,松针绿得发翠,桦树的白皮在阳光底下泛着银光。胡八一踩着厚厚的落叶往前走,脚下“沙沙”作响,空气里飘着松脂的清香,混着些微的腐叶气息。
“这林子比湘西的毒沼舒坦多了。”胖子扛着工兵铲,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老胡,你说这树里能藏啥煞气?总不能是人参成精了吧?”
他们要找的,是楚玛尔河“罗盘”指引的“树心阵”。据林业老猎人说,兴安岭深处有片“死树林”,那里的树全是枯黑的,却从不倒下,像无数根插在地上的炭棒,林间总飘着白影,说是“树魂”在哭,靠近的人会被缠上,走着走着就迷了路,最后困死在林子里。
“就在前面那片黑林子。”Shirley杨指着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的“阴木沟”,“清代《盛京通志》里提过,这里的古树吸收了太多山精之气,死后化为‘木煞’,靠吸食活物的生气续命。”
越往阴木沟走,空气越冷,阳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明明是晌午,却暗得像黄昏。枯黑的树干上布满了裂痕,远远看去真像一张张哭丧的脸,树杈间挂着些破烂的衣物,是迷路的人留下的,被风吹得“哗啦”响,像有人在扯着衣角哭。
“他娘的,这地方比昆仑冰洞还瘆人。”胖子拽了拽胡八一的胳膊,“你看那树底下……是不是有白影?”
胡八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棵最粗的枯树下,蹲着个模糊的白影,身形佝偻,正背对着他们“呜呜”地哭,哭声不是人声,倒像风吹过树洞的呜咽。
“是树魂。”胡八一握紧工兵铲,“《盛京通志》说木煞会化成形,模仿人的哭声引猎物靠近。”
话音刚落,白影突然转过身——哪有什么脸,只有个黑洞洞的窟窿,窟窿里伸出无数根细如发丝的黑根,像无数只手朝他们抓来。周围的枯树同时摇晃起来,树身上的裂痕里渗出黑色的汁液,滴在落叶上,瞬间把叶子腐蚀成了灰。
“是木煞的本体!”Shirley杨举枪对准最粗的枯树,“它藏在树心里!这些树魂都是它的根须变的!”
胡八一突然注意到,枯树的树干上刻着个模糊的“生”字,笔画里嵌着些金色的粉末,像是被人用金粉描过,却被黑色汁液盖得快要看不清了。“是镇煞的符咒!有人用金粉在树上画过符,被木煞的汁液盖住了!”
他掏出从楚玛尔河带的“守”字残片,这碎片在林子里微微发烫,边缘的纹路竟与“生”字的笔画隐隐相合。胡八一将残片按在“生”字的缺口上,又将掌心的纯阳血抹在上面——血珠渗入树干,金粉突然被激活,顺着笔画蔓延,“生”字发出耀眼的红光。
白影发出凄厉的尖叫,像被烈火灼烧,瞬间化作无数黑根缩回树心。周围的枯树停止摇晃,黑色汁液不再渗出,树干上的裂痕里竟冒出点点新绿,像是春天抽芽的嫩枝。
最粗的枯树突然震动起来,树干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的树心——那里嵌着块巴掌大的金片,刻着与青铜令同源的星图,正是被木煞包裹的“镇木符”。
胡八一将金片取出来,与残片拼在一起,枯树的裂缝渐渐合拢,树干上的“生”字与金片的红光交相辉映,整个阴木沟突然亮了起来,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照得那些枯树泛着淡淡的金光。
林子里走出个穿兽皮的老人,背着猎枪,看着重新泛绿的树干叹道:“总算等到能解符的人了。”他是守护这片林子的鄂伦春族人,说五十年前他爷爷用金粉画符镇住了木煞,临终前说符会被煞气盖住,要等带“守”字令牌的人来续。
离开阴木沟时,秋阳正好,林子里的枫叶红得更艳了,松鼠抱着松果在树枝间窜跳,刚才的阴森气一扫而空。胖子摘了颗红果塞进嘴里,酸得龇牙咧嘴:“这兴安岭的果子,比湘西的刺梨还够劲。”
胡八一笑了笑,摸了摸心口——那里的“罗盘”指向了东南沿海,像是有什么在海边等着他们。他想起爷爷日记里的话:“天地万物,生老病死皆有常,守煞不是拦着,是帮它们归回正道。”
或许,木煞本不是恶,只是枯树不甘消散的执念,给它一个归宿,它也能化作护林的力量。
林风吹过树梢,带着松脂的清香,像是无数树魂在低声道谢。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红叶与松涛里,朝着遥远的海边延伸。
守护这条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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