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园的清晨，比西合院的日头醒得早。胡八一踩着露水往旧货市场走，两旁的摊位刚支起帆布，摊主们打着哈欠摆货，铜器的绿锈、瓷器的冰裂纹、旧书的霉味混在一起，酿出股独有的“老味儿”。胖子叼着油条，跟在后面颠颠跑：“老胡，你说大金牙那厮靠谱不？别是拿个假货逗咱玩，耽误胖爷睡懒觉！”
大金牙说的“稀罕物件”，在市场最里头的一个小摊上。摊主是个穿军大衣的糙汉，摊位上摆着些锈迹斑斑的铜钱、缺了角的瓷碗，最显眼的是块巴掌大的青铜符，符上刻着团云纹，云纹中间裹着个模糊的“镇”字，边缘的缺口与他们见过的青铜令纹路隐隐相合。
“就是这玩意儿？”胖子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青铜符，锈渣簌簌往下掉，“看着跟洛阳地摊上的仿品差不多啊。”
摊主斜了他一眼，操着关外口音道：“懂行的再碰。这是从长白山挖出来的，老辈人说跟‘山神爷’有关，夜里能听见符里头响，像有东西在爬。”
胡八一没说话，只是掏出块随身携带的罗盘——这罗盘自洛阳回来后，指针总在无风时微微颤动，此刻对准青铜符，指针突然剧烈旋转，最后稳稳指向符上的“镇”字。
“长白山？”Shirley杨想起带回的资料，“清代《白山纪略》提过，长白山深处有座‘镇山祠’，祠里的青铜符能镇压‘山魈煞’，是满族先民立下的，后来祠毁于战火，符也不知所踪。”
大金牙凑过来，压低声音：“胡爷，我瞅着这符的包浆不像假的，就是这‘镇’字边上……好像被人凿过，缺了块角。”
话音刚落，青铜符突然“嗡”地一声轻颤，符上的云纹竟泛起层黑雾，黑雾里隐约有个毛茸茸的影子，长着尖耳朵，正对着胡八一龇牙，正是“山魈煞”的虚影。
“还真有邪门玩意儿！”胖子往后跳了半步，“老胡，这符咱收不收？”
胡八一指尖划过符上的缺口，那里的凿痕很新，显然是近年被人动过手脚。他想起长白山的山民传说：“山魈煞靠山神灵气活着，青铜符缺了角，灵气泄了，煞才会显形。”
他将掌心的纯阳血轻轻抹在缺口上，血珠渗入青铜，黑雾突然缩回符里，云纹重新变得清晰，只是那“镇”字的笔画，竟与他们一路收集的“守”字残片隐隐连成了线。
“收。”胡八一笑了笑，看向摊主，“开个价。”
摊主大概没见过这阵仗，愣了愣才报数：“这……这可是山神爷的东西，最少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胖子刚想砍价，被胡八一拦住。付了钱，胡八一将青铜符揣进怀里，罗盘的指针渐渐平稳，却仍朝着东北方向微微倾斜。
离开潘家园时，日头己经升高，市场里人来人往，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大金牙搓着手笑道：“胡爷，这符要是真能镇山魈，咱是不是得去趟长白山？”
胡八一回过头，望了眼东北的方向，那里的天际线藏在灰蒙蒙的雾里，像有什么在静静等待。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符，符身还带着点凉意，像长白山的雪。
“先回院子喝茶。”他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胡同口的自行车摊走去——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还停在原地，车座上落了层薄灰。
胖子眼尖，一把拽住他：“哎？老胡，你不是说先喝茶吗？”
胡八一笑了笑，没说话。Shirley杨看着他手里的青铜符，又看了看远处的天际线，轻轻叹了口气，却也跟着往自行车摊走。
或许，有些路就是这样——你以为走到了头，转身却发现，新的脚印早己在脚下生了根。
就像这潘家园的青铜符，带着长白山的寒气，在秋日的阳光里，悄悄掀开了新的一页。
故事，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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