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车窗外的绿意越来越浓，最后被密集的石笋切割成破碎的影子。胡八一握着方向盘，手腕上的青纹随着海拔升高隐隐作痛，青铜符在副驾的布袋里发烫，像揣了块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的烙铁。
“还有三十里就到石林地界了。”Shirley杨展开从彝寨借来的手绘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禁石区”的红圈，“老人们说，那片石笋会自己移动，进去的人十有八九找不着北，只有月圆夜，石缝里的‘引路藤’才会发光。”
胖子在后座翻找工兵铲，突然“哎哟”一声，举着块碎玉回头：“这不是咱在石林捡的那块祖灵玉碎片吗？咋自己从包里滚出来了？”碎玉上的刻痕正泛着蓝光，与青铜符的烫意遥相呼应，边缘还沾着几根银色的细毛——是北疆敖包的狼毛。
胡八一猛地踩下刹车，越野车在碎石路上滑出半米。他抓起碎玉，只见蓝光顺着刻痕游走，在掌心拼出个模糊的狼头影子，紧接着，青铜符的布袋“啪”地裂开，符面的星图突然亮起，最亮的那颗星，正对着禁石区的方向。
“是煞气在呼应。”Shirley杨的声音有些发紧，“北疆的狼煞、西南的石煞，还有……”她看向胡八一的手腕，青纹己经爬过肩头，在颈侧汇成个小小的漩涡，“还有你身上的符纹，它们在互相吸引。”
车刚开进石林边缘，天就阴了下来，石笋的影子在地上扭曲蠕动，像无数只蛰伏的兽。胡八一刚打开车门，就听见“咔哒”声——脚边的石缝里，钻出只巴掌大的蜘蛛，背甲上的纹路竟与破阵门的箭头符一模一样，正对着他的脚踝举起毒螯。
“操！这破地方的虫子都带邪性！”胖子一铲子拍下去，蜘蛛被拍成墨绿的浆液，溅在石地上，竟腐蚀出个小坑，“老胡你看，这玩意儿的肚子里有根红线！”
浆液里果然缠着缕细红丝，与湘西蛊井的红线同出一辙。胡八一捏起红丝凑近闻，腥甜里混着股焦糊味——是岭南祠堂的火煞灰。他突然明白，破阵门根本不是要“平息”石煞，是要用各地煞气的残片，在石林炼出更凶的“合煞”。
“快找引路藤！”Shirley杨突然指向石缝深处，那里有几缕银绿色的藤蔓，正随着风轻轻摇晃，“那男人说三日内，现在离期限只剩六个时辰！”
三人钻进石笋群，藤蔓的银光在前方引路，却越走越窄，最后被一堵丈高的石壁挡住。石壁上的岩画己经模糊，但能看出是先民祭祀的场景，画中央的“通天柱”被无数只手托着，柱顶的祖灵玉正在发光——与他们之前见到的星图完全吻合。
“是假的。”胡八一摸着石壁的裂缝，指腹沾到些新鲜的水泥，“这是人为砌的障眼墙，真正的路在……”他突然拽起胖子的工兵铲，往岩画里“通天柱”的位置砸去，“这儿！”
“哐当”一声，石壁裂开道缝，里面透出幽蓝的光。裂缝里卡着半块玉佩，正是彝寨丢失的“镇石令”，佩上的刻痕与青铜符严丝合缝，断裂处还沾着枚铜箭头——与那男人眼罩上的一模一样。
胡八一刚要去捡，裂缝突然喷出股黑雾，雾里钻出无数只石手，指甲缝里嵌着狼毛、红线、火灰，正是三煞的残片！最前面的石手抓向他的颈侧，那里的青纹漩涡突然炸开红光，将石手弹开三尺。
“他娘的！这合煞比单打独斗凶十倍！”胖子举着铲乱劈，石手被劈碎后又重新凝聚，“老胡！那破令牌是不是能镇住它们？”
Shirley杨却盯着黑雾深处：“不对！这些煞气在害怕什么……”她突然指向镇石令，“你看令牌的光！它在吸黑雾！”
果然，镇石令的蓝光正顺着裂缝往外涌，黑雾被吸得越来越快，石手凝聚的速度明显慢了。胡八一抓起青铜符，符面的星图与令牌的刻痕对齐，红光与蓝光交织成网，那些石手在网里痛苦地扭曲，最终化作点点光屑，被吸进令牌里。
裂缝彻底打开，露出条通往地底的石阶。石阶尽头的石台上，放着个青铜鼎，鼎里插着三面旗——黑旗绣狼，红旗缠蛊，黄旗燃火，正是三煞的象征。那穿黑衫的男人就站在鼎旁，铜眼罩在光网里泛着冷光。
“你果然来了。”男人的声音比上次更沙哑，“守符人的血，青铜符的灵，镇石令的气，三样齐了，阵门就能开了。”
胡八一的颈侧青纹突然剧痛，他盯着男人：“开阵门到底要干什么？”
男人摘下眼罩，空洞的眼窝里渗出黑血：“我爹当年被渊煞所伤，临终前说阵门后有‘洗煞池’，能净天下煞气……可我试了二十年，只会让煞气更凶。”他突然笑了，黑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或许，只有守符人能做到。”
话音未落，青铜鼎突然剧烈震动，三面旗同时燃起火焰，黑雾从鼎里冲天而起，在半空凝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能看见无数张人脸——正是他们一路平息的那些魂灵。
胡八一的青铜符突然飞起来，贴在漩涡中心，红光爆闪的瞬间，他颈侧的青纹全部涌入符面，疼得他几乎晕厥。等他再睁眼时，漩涡里的人脸都露出了平和的笑，黑雾渐渐散去，露出底下的洗煞池——池里的水清澈见底，池壁上刻着行字：煞由心生，亦由心灭。
男人看着池水，突然跪倒在地，空洞的眼窝对着池面：“爹……我做到了……”他的身体开始化作光屑，被池水吸走，只留下那枚铜箭头，落在胡八一脚边。
镇石令自动飞回石壁，裂缝缓缓合上。胡八一摸了摸颈侧，青纹己经消失，青铜符在掌心温润如玉，再无半分烫意。
胖子瘫在石阶上喘气：“他娘的……这破阵门折腾半天，合着是自己坑自己？”
Shirley杨捡起那枚铜箭头，箭头内侧刻着个极小的“悔”字：“或许，他要的不是开阵门，是找个能结束这一切的人。”
走出石林时，天己经晴了，阳光透过石笋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拼出完整的星图。胡八一回头望了眼那堵重新合拢的石壁，突然明白——所谓的煞气，从来不是外物，是人心的执念；所谓的守符，守的也不是符，是那份化解执念的勇气。
胖子把工兵铲扛在肩上，哼着小曲往回走：“赶紧撤吧，胖爷我现在只想回家啃烤鸭。”
胡八一笑了笑，握紧掌心的青铜符。符面的星图己经淡去，只留下片光滑的玉面，像一面镜子，映着他身后的万里山河，映着身边的两个人。
路还长，但这一次，他们走得格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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