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城中村。
一间按小时计费的廉价旅馆里，灯光昏黄。
雷霆坐在床沿，面前的旧床上，堆着一个用外套裹成的巨大包裹。
包裹敞开着，金条反射着暗淡的光，
和一捆捆现金混在一起，散发着罪恶与希望交织的气息。
他没有碰那些钱。
他拿出一部全新的、没有记录的手机，插上一张匿名的SIM卡。
开机，操作。
通过一个他从未示人的加密渠道，
他联系上了一个只存在于网络深处的“清道夫”。
指令很简单。
处理掉黄金，清洗现金，将其中一百万，转入一个指定的账户。
对方没有问任何问题，只回复了一个字。
“可。”
十五分钟后。
雷霆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医院催款系统的短信，但内容己经截然不同。
【尊敬的雷霆先生，您母亲尾号302床的账户己收到一笔匿名汇款，】
【金额1,000,000.00元，当前账户余额充足，请放心。】
一百万。
压在他肩上，几乎把他所有尊严碾碎的一座大山，就这么化为了一行冰冷的文字。
他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
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
然后，他关掉屏幕，靠在背后的墙上，闭上了眼睛。
那个吞噬金钱的ICU红灯，似乎终于不再闪烁了。
旅馆的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到他能听见自己胸腔里沉重的心跳。
他划开手机屏幕，指腹轻轻拂过屏保上母亲慈祥的笑脸。
然后，他手指滑动，点开了相册里唯一一张被加密的照片。
照片有些年头了，背景是戈壁滩的漫天黄沙。
两个穿着迷彩的年轻男人，勾肩搭背，笑得没心没肺。
左边那个，是他。
右边那个，代号苍龙。
他的队长。
那个总是在最危险的关头，把后背交给他的人。
苍龙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照片里。
雷霆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震耳欲聋的爆炸。
飞溅的弹片和泥土。
苍龙把他推开，自己却被火光吞没。
任务报告上写着：遭遇突发状况，队长苍龙，为掩护队友，壮烈牺牲。
牺牲。
一个多么沉重的词。
雷霆的手指停在苍龙的笑脸上，微微颤抖。
他关掉照片，重新打开了那个加密的联络渠道。
“清道夫”的对话框还亮着。
【剩余资金，327万。如何处理？】
雷霆打字。
【转二百万，到一个账户。】
他输入了一串烂熟于心的银行卡号。
那是苍龙妻子的账户。
【备注信息。】
雷霆的手指悬在屏幕上。
许久，他敲下了六个字。
【代苍龙，护你们。】
发送。
做完这一切，他心中的那块巨石，似乎被挪开了一角。
但还不够。
首接给钱，会给她们带来麻烦和危险。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他必须为她们建立一个真正的、长期的保障。
他再次发出指令。
【用剩下的一百二十七万，在海外设立一个匿名信托基金，
再购买一份受益人为其子女的巨额人寿保险。
所有手续，必须干净，无法追踪。】
这是他身为爆破专家最后的专业。
摧毁旧的，建立新的。
这一次，他要建立的，是安全。
【明白。但这需要时间，以及更多的手续费。】
【从本金里扣。】
他关掉了那个加密软件，将手机卡取出，
连同手机一起，扔进了房间角落的水桶里。
他做完了他能做的一切。
用一笔沾满罪恶的钱，去偿还一份永远无法还清的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泛白的天空。
从今以后，他不止要为母亲而活。
嗡……嗡……
就在这时，另一部手机，
那部他用来和王振华单线联系的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
雷霆的身体瞬间绷紧。
这个号码是单向的，只有他能打出去。
王振华不应该有这个号码。
除非，他动用了远超一个普通地产商能拥有的力量，反向追踪到了他。
这意味着麻烦。
巨大的麻烦。
电话固执地响着。
雷霆走过去，拿起手机，划开了接听键，却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而粗重的喘息。
然后，一个带着极度恐惧，几乎变了调的声音传来。
“雷……雷先生？”
是王振华。
但他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施舍。
取而代之的，是谄媚，是哀求。
“雷大师！是我，王振华！”
雷霆依旧沉默。
“救命……雷大师，你得救我！”
王振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出事了！出大事了！”
雷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只负责拆楼。”
“不！不止是拆楼！你……你什么都能做到，对不对？”
王振华的声音抖得厉害，
“那个女警察！那个叫林婉的疯婆子！她盯上我了！”
“她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我公司的内部图纸，就是你看过的那份！
现在就在我办公室里，说我涉嫌故意毁坏财物和危害公共安全！”
“我的人拦不住她，她带了搜查令！”
王振华的话语又快又乱。
“最关键的是……那栋楼里，有一样东西，我没来得及拿出来！
那东西绝对不能让警察找到！
一旦找到，我就全完了！”
雷霆终于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什么东西？”
电话那头，王振华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耳语，每一个字都透着彻骨的寒意。
“保险箱。”
“你找到的那个，是假的。”
“真的那个……藏在废墟底下，更深的地方。”
“里面……是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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