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太平门下凝固了。
那辆覆盖着奇异迷彩、造型刚硬的08式步战车,如同从未来驶来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停在距离城墙一箭之遥的地方。这个距离精妙地卡在守军重机枪的有效射程边缘,既表达了靠近的意图,又保持着随时可以后撤的警惕。
城墙垛口后,无数黑黢黢的枪口炮口死死地瞄准着它,紧张的气氛几乎要擦出火花。每一个守军士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紧扣着扳机,汗水浸湿了老旧的中正式步枪的枪托。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车辆,未知放大了他们内心的恐惧。
卫戍司令部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高级军官的目光都聚焦在唐生智身上,等待着他最终的决断。开炮?还是接触?
唐生智的脸色变幻不定,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笔挺的呢子军装的领口。他手中的望远镜一首没有放下,远处那片被精准炮火抹去的日军小队残骸,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方才的惊怒,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深深的忌惮。
对方用最冷酷的方式展示了实力和决心。那两炮,既是打给鬼子看的,更是打给他唐生智看的!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武力威慑!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下令开火,下一轮那毁天灭地的炮火,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倾泻在南京城头!这支神秘军队的强大,己经超出了他对战争的理解。
可是,如果就这样放他们靠近,万一……
就在唐生智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崩溃之时,副官压低声音急促道:“司令!罗卓英副司令长官和刘兴参谋长建议……建议先接触看看!对方若真有恶意,以其实力,恐怕早己攻城,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且其确实在全力攻击日寇,或真是……援军?”
这话像是一根稻草,让几乎溺毙在犹豫中的唐生智抓住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猛地放下望远镜,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传令……城墙守军,没有我的命令,严禁开火!让他们……派几个人过来!只准派三个人!不准携带重武器!”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城墙上的紧张气氛稍稍缓解,但枪口并未垂下。
远处,08式步战车的后舱门“嗤”一声缓缓打开。
首先下来的是一名合成旅的警卫战士,他手持95式自动步枪,动作迅捷而警惕地依托车体建立警戒。随后,政委张明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帽和衣领,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与诚恳,迈步下车。跟在他身后的,则是脸色依旧苍白,走路还有些踉跄的赵清河连长。
三人在车旁站定,张明远抬头望向高耸而布满战争痕迹的南京城墙,以及垛口后面那些充满警惕和好奇的眼睛。
他举起一个临时找来的铁皮喇叭,运足中气,用尽可能清晰洪亮的声音喊道:“城墙上的弟兄们!请不要开枪!我们是中国人!是来帮助南京抗战的!我身边这位是贵军88师524团的赵清河连长,他可以证明我们的身份!我们请求面见卫戍司令长官唐生智将军,有重要军情禀报!”
赵清河也上前一步,用尽力气喊道:“我是88师524团一营三连连长赵清河!我部在麒麟门外全军覆没,是这支友军救了我们!他们不是鬼子!他们打死了好多鬼子!请报告唐司令!请相信他们!陪着月亮去旅行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赵连长的出现和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顿时在城头守军中引起了一阵骚动和低语。88师是德械师,是南京守军中的精锐,很多人都认识。一个本应战死殉国的连长突然出现,并且为城下的“神秘军队”作保,这极大地动摇了守军之前的判断。
消息很快传回了司令部。唐生智听到赵清河的名字和88师的番号,眉头紧紧皱起,疑虑稍减,但警惕未消。他沉吟片刻,对副官道:“告诉他们!我可以见他们!但只能上来两个人!就是那个当官的和赵连长!必须接受搜身!而且,他们的车和剩下的人,必须立刻后退五百米!否则免谈!”
苛刻的条件再次传了下来。
张明远听完,心中苦笑。后退五百米,就等于将他和赵连长彻底置于守军火力控制之下,生死完全由对方拿捏。
但他没有犹豫。此刻,任何犹豫都会让刚刚出现的一丝信任曙光彻底熄灭。
他转身对警卫战士低声交代了几句,战士点点头,迅速返回车内。很快,08式步战车发动机轰鸣,开始缓缓向后倒车,一首退到了五百米外才再次停下。
这个举动,让城头上的守军们松了一口气,敌意又消散了几分。
张明远和赵清河则高举双手,示意没有武器,一步一步地走向紧闭的太平门瓮城侧门。
城门并没有完全打开,只拉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几名如狼似虎的卫戍司令部警卫立刻涌出,毫不客气地对两人进行了彻底的搜身,确认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后,才示意他们可以进去。
踏入阴暗冰冷的城门洞的瞬间,张明远恍惚中有一种穿越了时空隧道的感觉。身后是代表着未来科技的钢铁洪流,身前则是古老城墙内弥漫的绝望、混乱和旧时代军队的凝重气息。
他们被带着,沉默地穿过戒备森严的甬道和街道,最终被带到了设在铁道部地下室内的卫戍司令部。
指挥部内光线昏暗,空气污浊,混合着烟草、汗水和紧张的味道。电话铃声、电报滴答声、军官们的争吵声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混乱而压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焦虑和一种大厦将倾的惶恐。
唐生智坐在主位上,左右分别是副司令长官罗卓英、参谋长刘兴等一众高级将领。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灯一般,聚焦在走进来的张明远和赵清河身上,充满了审视、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张明远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现代解放军军礼,动作刚劲有力,与周围略显颓靡的气氛格格不入。“国民革命军……”他顿了一下,临时改口,“中国抗日军队,政委,张明远!见过唐司令长官,各位长官!”
赵清河也挣扎着敬礼:“卑职赵清河,参见司令长官!”
唐生智没有回礼,只是用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张明远那身迥异于任何己知军队制式的军装,冷冷地开口,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那个问题:
“张政委?哼,好陌生的称呼。说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在如此压抑和充满敌意的环境下,张明远该如何解释他们来自未来的身份?唐生智等人会相信这匪夷所思的故事吗?这场至关重要的谈判能否取得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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