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角落里，清脆的巴掌声还在继续。
那声音规律而沉闷，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王府侍卫走到了夜霄的面前。
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样东西。
那是一本线装的册子。
册子的封面是深蓝色的布面，己经有些陈旧。
“殿下，属下在清查库房时，于一处箱笼的夹层底部，发现了这个。”
侍卫低头说道。
夜霄的目光落在那本册子上。
他没有伸手去接。
侍卫便一首保持着高举的姿势。
凌芸的视线也移了过去。
她看着那本册子，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方仓”的扫描功能己经自动开启。
凌啸天也看到了那本册子。
他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夜霄对侍卫示意。
“打开它。”
“是。”
侍衛小心翼翼地翻開了冊子的封面。
他將冊子平舉著，讓所有人都能看清裡面的內容。
冊子的紙張己經泛黃。
上面用娟秀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账目。
那些字迹，在场的所有凌家人都无比熟悉。
那是凌芸的生母，林氏的笔迹。
凌啸天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些字。
老夫人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念。”
夜霄对侍卫下令。
侍卫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出册子上的内容。
“昭武十五年，秋，支凌府公账白银三百两，补入嫁妆‘和田玉如意’一对之价。”
“昭武十六年，春，支公账白银五百两，购‘东珠’一斛，添入嫁妆首饰箱。”
“昭武十六年，冬，支公账黄金二百两，换‘西域血珊瑚’一支，补入嫁妆珍玩匣。”
侍卫每念一条，凌啸天的脸色就白一分。
周围的凌家族老们，脸上也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本册子，赫然是一本暗账。
它详细记录了林氏，是如何在嫁入凌府后，挪用凌府的公款，来填补和充实她自己嫁妆的清单。
如果这本账册是真的。
那么林氏便不是一个受害者。
她是一个监守自盗的硕鼠。
而王氏之前侵吞的那些所谓嫁妆，实际上本就是凌家的财产。
如此一来，凌芸今日所有的清算，都将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为母亲讨还公道的正义之举，将变成一场为窃贼张目的无理取闹。
这是一个最恶毒的陷阱。
它从根本上，动摇了凌芸所有行动的合法性与道德基础。
这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承认账册，等于承认母亲是贼，自己是傻瓜。
否认账册，但在母亲那无可辩驳的笔迹面前，任何否认都显得苍白无力，形同狡辩。
“不……不可能……”
凌啸天失神地喃喃自语。
他不相信自己的妻子会做出这种事。
“这一定是伪造的！”
他大声说道，但声音里却充满了不确定。
因为那笔迹，实在是太像了。
凌芸静静地听着。
她等到侍卫念完了整整一页。
她才缓缓开口。
“这本账册，是假的。”
她的声音平静而笃定，没有任何的犹豫。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
一名年长的族老忍不住开口问道。
“王妃，此话怎讲？这笔迹……与大夫人的笔迹一般无二啊。”
“形似，而神不似。”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飒美强魂穿：特工空间毒医虐渣狂凌芸淡淡地说道。
“模仿笔迹，只能模仿其形，却无法模仿其经年累月书写所留下的独特印记。”
她的脑海里，“方仓”的光屏上，正显示着两份文档的对比分析报告。
一份是这本账册，另一份是之前那张诊脉记录。
无数的数据流在飞速滚动。
“方仓”正在对墨迹的成分、渗透率、氧化程度、以及书写者的笔压和速度进行微观层面的比对。
“我需要一碗清水。”
凌芸对旁边的丫鬟说道。
丫鬟愣了一下，连忙转身去取。
很快，一碗清水被端了上来。
凌芸接过碗。
她走到了那名举着账册的侍卫面前。
“请将账册平放于地。”
侍卫依言照做。
凌芸又让丫鬟将之前那张，从古琴中取出的诊脉记录也取来，平放在账册的旁边。
“各位请看。”
凌芸指着两份文书。
“我母亲惯用松烟墨。”
“松烟墨以桐油烧制，其墨迹之中，含有微量的油性物质。”
“这种墨迹，在写就之后，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与纸张的纤维进行深度融合。”
“十年以上的陈墨，墨迹己经完全固化，与纸张融为一体。”
“而新墨，即便用古法做旧，其墨迹中的胶质与油性也未曾完全消散。”
这些知识，来自于“方仓”的材料科学数据库。
凌芸只是将那些复杂的化学原理，用这个时代的人能听懂的语言，转述出来。
“区别它们的方法，很简单。”
凌芸伸出手指，在清水碗里蘸了一下。
她的指尖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水珠。
她首先将这滴水珠，滴在了那张诊脉记录的空白处。
水珠落在泛黄的纸上。
它迅速地被纸张吸收，晕开一小片湿痕。
湿痕的边缘清晰，没有任何变化。
周围的墨字，也丝毫不受影响。
接着，凌芸又蘸了一滴水。
她将这一滴水，对准了那本伪造账册上的一个墨字，滴了下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滴水珠。
水珠落下。
在接触到墨字的瞬间。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原本字迹清晰的墨字，它的边缘，竟然像是活了一样，向外渗出了一圈极其微弱的、淡青色的墨晕。
仿佛一滴墨水，掉进了清水里。
虽然极其轻微，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陈墨如山，十年不动。”
凌芸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响起。
“新墨似水，遇水则化。”
“这本账册上的墨迹，写成的时间，绝不超过三个月。”
“这是一本彻头彻尾的伪证。”
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个最后的、最恶毒的陷阱，被一滴清水，彻底粉碎。
凌芸弯下腰。
她拾起了地上那本被证明是伪造的账册。
她没有去看册子上的内容。
她拿着它，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依旧跪在地上的凌啸天面前。
她没有说话。
她只是伸出手，将那本象征着污蔑与谎言的册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凌啸天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他缓缓抬起手，用指尖触碰到了那本伪造的账册，冰冷的纸面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颤。
庭院角落里持续不断的掌嘴声，在这一刻仿佛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响亮而残酷，衬托着中央这片死一般的寂静。
凌啸天抬起头，他的目光越过那本册子，越过凌芸平静的脸庞，最终绝望而又坚定地看向了高坐之上的九皇子夜霄，他的喉结滚动，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沙哑的三个字。
“臣，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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